似乎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陈应眉头皱了皱,才道:“都督确实十分喜爱她,她初初逝去那会儿,都督大受打击,直接一口心头血吐了出来,犯了旧病,养了差不多半年才好了一些。
否则,那时候韩圻年又如何能把都督唤回望京。”
那时候韩圻年忌惮手握重兵的都督,他们又何尝不忌惮韩圻年。
若是都督巅峰之时,韩圻年自是没什么好怕的,偏偏那时候都督旧疾复发,身子虚弱,无法与韩圻年正面对抗,这才随便寻了个借口,逼迫韩圻年允许他带兵回京,在望京城养了大半年的伤。
所幸一直到都督离开了望京城,韩圻年也没察觉到都督曾经身子抱恙。
时颜听到这里,却是更惊讶了,心底甚至涌起一丝微酸的情绪。
这听着,恒景对那女子确实用情很深啊,如今又为何……
“毕竟,”陈应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一般道:“那女子是自小和都督结下的情谊,在都督心中的分量,自是不一般。
属下最早是在军中认识都督的,那时候都督还只是一个小兵,随军到了战火纷飞的边疆。
在那地狱一般的、随时没命的地方,都督却总是很乐观,他一双眼睛时常都是亮着的,不管遭遇了什么,便是处于生死存亡之间,他都没想过自己会死。
他时常对属下说,在望京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回去,便是为了她,他爬也要爬回望京。
他还说,那女子最是口是心非,他离开望京那天,他看到她站在城墙上偷偷看他了,明明就在前一天,她还对他疾言厉色,说他是她的累赘,她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他。
因为那女子这一句话,都督发誓,他不会再成为她的累赘。
都督说,他要变强,变得更强,这样才能护住她。”
因为这破釜沉舟一般的信念,都督在战场上勇猛无比,努力砍杀每一个凶狠狰狞的青耳族人,用尽了一切拼命往上爬。
所有人都说,如今都督在战场上的模样,就像地狱里来的煞神。
却显少有人知道,那时候的都督,比现在更像。
他曾经见过那个挺直如松的少年一身血水地站在战场上,便是身子已是摇摇晃晃,一双眼睛依然亮得惊人,神情淡定地思考着突围的法子。
只因为他说,有个女子在望京等着他,他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所以,陈应最开始发现都督对夫人态度不一般的时候,是无法置信的。
他不怎么相信用情那般深的都督,会那么容易便忘记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帝。
只是,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即便无法相信,也必须相信了。
心里,却多少还是有些恍惚和感概的。
陈应说完,猛然发现面前的女子眼眸微睁,似乎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颗心微微一咯噔,连忙道:“抱歉,夫人,属下说得太多了……”
便是他这样不懂情趣的大男人,也知道一个女子是不可能不介意自己夫君先前那个心上人的。
只是夫人乍然提起牌位的事,他一时感慨,竟忍不住说多了。
他见面前的女子依然怔怔然地看着他,分明一副没有回过神来的模样,不禁一脸懊恼,道:“夫人,实在抱歉,属下逾越了,夫人请相信,都督如今待夫人绝对是一心一意的……”
时颜虽然还处于极度的震惊中,也记得,陈应是回来替恒景拿东西的。
她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道:“我没事……陈管事急的话,就先离开罢,别耽误了都督的事。”
陈应依然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两天都督和夫人似乎在吵架,他这不是火上添油嘛!
只是,这些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他也确实急着给都督送卷宗,只能行了个礼,道:“夫人,那属下便先告退了。”
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夫人千万别胡思乱想。”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书房。
独留时颜还在里面,头脑一片嗡鸣。
这让她怎么不胡思乱想!
踏马的,怎么从来没有人告诉她,恒景先前那个心上人,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