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脱口而出的每个字都发自肺腑。

一杯茶水刚落肚，忽然有两个青年人大步闯了进来。

“小妹，你不好好念书也罢，怎么还敢偷偷与人饮酒？”走在前的青年方脸剑眉，好似画像上的城主变得年轻后从画中走出一般。

“哥！我这杯里是茶，可不是酒！”贺兰小姐撒娇道。

原来这青年正是临淮城主的长子，贺兰高云。

另一个青年也走上前开玩笑道：“明玉妹妹，昨儿约你围猎你不去，原来是躲在这里与粉郎玩耍。”粉郎便是小白脸的意思。

“李通，你嘴巴放干净些！”贺兰明玉眉头皱起。

李通触了霉头，只好尴尬地讪笑。

贺兰高云站出来打个圆场，随后看向桌边的南风，“小妹，这位是？”

贺兰明玉将南风的来历介绍一遍。

“哈哈！”李通听罢大笑起来，说道：“明玉妹妹，你养在深闺不知外面有多少江湖骗子，这小子花言巧语能骗得了你却骗不了我们！”

贺兰高云虽未说话，但从脸上的表情来看，显然也不相信南风的来历属实。

贺兰明玉本就不喜欢李通这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这时对方话中看轻自己更是惹她生气。若不是父亲有心与李通家联姻，自己早就将他打出去了！

李通完全没察觉贺兰小姐脸色有异，还在自吹自擂。

“习武之人应该像我这般身体健壮，你看这小子细胳膊细腿，怎可能是武师之子？”

贺兰高云点了点头，顺着话题向南风问道：“小孩儿，你说你是武师之子，怎生得这般瘦弱？”

南风低垂眼睑，“城里无粮，人人都似我一般饥瘦。”

“胡说八道！”李通抓住了南风话中的马脚，“睢阳地处平原又毗邻长江，怎会有缺粮之忧？”

“睢阳被叛军围城日久，邻城又不肯接济，粮草早已耗尽。”南风对答如流。

李通仍是不信，冷哼一声后追问道：“既然被围城又无救援，你一个瘦小子如何能活下来？”

南风默然。

是啊，他本该和三万军民一起埋葬在孤立无援的死城里。苍天无眼，为何让他独活下来？

回忆闪过。

“娘，我饿。”

“孩儿，你再忍忍，娘这就去替你讨肉吃。”

“往后你要听爹爹的话，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

“好香的肉，爹，怎么不叫娘来吃肉！”

“爹，你怎么哭了？”

……

“爹，锅里煮的肉，是娘吗？”

……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南风希望自己能背长弓骑烈马，死在与叛军拼杀的战场上。

但他活了下来。

活着的人就注定要背负更多的东西。

那天，瘦得不成人形的南风从堆积如山的尸骸中爬出。

少年抬眼望天，只见到一片残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