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昊倒也是微笑着连连点头,接着和喜安攀谈起来。谈论最多的话题是他留学过的大阪——四天王寺的五重塔和圣德太子像、大阪城的大天守、天满宫的天神祭……喜安似乎重拾起了年少时云游的记忆,也不由得吃了一惊——不知为何,这位澳宋使者似乎对两次大阪之阵了如指掌,比起没有身临大阪战场的他和山田有荣都了解,除了一直把真田信繁这个逆贼错称为“真田幸村”外,似乎并没什么问题,令人咋舌。
“莫非明石全登逃到了澳洲?”喜安胡乱猜测道,“这倒是可以解开一场公案的谜底了。”
不过相比之下,赵彦昊和山田有荣的茶后话题就不是那么丰富了——他依稀记得面前坐着的这位色眯眯的看着自己女仆的色老头曾经在某款游戏中出过场,四围都没过70令他十分鄙夷。赵彦昊盛赞了几句山田有荣卖刀鞘救主的义举后就把他晾在了一边——主要原因还是山田有荣那一口据说在江户时代还被当做暗语使用过的鹿儿岛方言给赵彦昊带来了极大的心理伤害。
喜安见正主被晾在一边,赶紧道:“恕贫僧直言,扰了二位使者茶会之兴。”接着喜安就提议步入正题,商议一下与通过“册封”琉球与萨摩藩进行贸易的话题。
“不知萨摩国司有何高见?”赵彦昊问道。
“家主同意了。”山田有荣的回答很是干脆。
赵彦昊没想到岛津家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实际上,岛津忠恒(现在已改名家久)刚刚收到“大宋国书”的时候,内心犹豫了几下。虽然从心底不愿意让自己的藩属又多一个名义上的宗主,但是这伙澳洲人明显惹不得——当初跑日本贸易的大海主郑一官的实力他很清楚,除了自己几条跑南洋贸易的弁才船外,其他的小船只有被碾压的下场。然而郑一官居然被澳洲人轻轻松松的击杀在自己的老家里,只留下几个兄弟和孤儿寡母勾心斗角,而他的对日贸易则完全被澳洲人接手,近乎垄断。
此外,岛津忠恒早就听说长崎的华商周性如和澳洲人合伙开了一家名叫任天堂的商馆,专门贩卖各种稀罕的澳洲货。本来只能捞点郑家剩下的残羹剩饭的周性如一下子就财源滚滚而来。岛津忠恒没少见过澳洲货,从骨瓷茶具到水晶镜子,从铁制农具到纺织产品,这些赚钱的宝贝无不让他啧啧称奇。不过,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澳洲人大量输入松江布、印度棉布和荷兰麻布乃至白糖着实对岛津家的收入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岛津家的主要外贸收入来源便是本地和琉球的各种织品和岛津家强占的奄美群岛的黑糖,这给本来就因天灾人祸而经济状况十分窘迫的岛津家雪上加霜。
不过让岛津忠恒下定决心的还是前几天刚从江户传来的幕府法令——幕府将军德川家光修改《武家诸法度》,把参勤交代改为定制——要求各藩大名除了把妻儿押在江户外,每年就要带大量的随从自费前往江户参见幕府将军。岛津忠恒听到这个令他悲伤的消息顿时老泪纵横——他便是第一个对德川幕府进行参勤交代的大名。虽然暂时用不着前往江户,但是他似乎能听到他在江户的儿子光久对自己这个始作俑者的咒骂——以后接手藩主后,每年都要100天时间花在带着几百人自费旅游上,换谁谁都得急。
另一个令他担忧的消息也传到了鹿儿岛:幕府下达了第三次锁国令。这次的锁国令不是像上一次一样重申只允许奉书船进行外贸,而是彻底规定在外居住的日本人禁止回国,并且除了中国和荷兰的船只都只能在长崎靠岸。岛津忠恒通过多年的政治嗅觉判断,幕府很有可能彻底进行锁国。糟糕的是萨摩藩的很大一笔收入都来自于朱印船的对外贸易,如果幕府彻底禁止对外贸易,那么萨摩藩只能财政破产垮台。岛津忠恒当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于是他和家臣商议了一下,决定做两手准备:一是在幕府彻底锁国前多挣一笔是一笔;二是对幕府继续蒙蔽下去,继续打着琉球的名义和明朝进行贸易。
这下,澳洲人的到来倒是给岛津忠恒带来了救命稻草。不论是明国也好,宋国也罢,都自称是中国。幕府本来就对琉球朝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岛津家决定进一步蒙蔽下去,全当是中国使者又来册封一次,顺便带来了增加朝贡次数的好消息。虽然怎么想都谈不上合理,不过事到如此也只能自欺欺人下去了。
于是岛津忠恒派他的心腹爱将、出水地头山田有荣和喜安一起前往琉球。他对这位救过自己老爹岛津义弘一命,练出“出水兵儿”这种强军的老将一番叮嘱,并且许诺谈判成功后正式晋升他为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