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皇子沉默了。
“可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吗?”皇子觉得,就算自己当了皇帝,依旧改变不了什么,他尚且年幼,连三尺长剑都提不动,如何能号令群雄?无法亲自去前线作战,如何让将士们信服?
“殿下无需担忧,若您为君,天下英雄,自当俯首。”
……
广陵城外十里,中军大帐,余昌龄带着三千兵马在此地驻扎。前线传来的消息,金陵打扫战场后的东瀛人已经占据了海陵、润州和肃州,吴南诸郡,也只有广陵尚未沦陷,最多三日,东瀛人就会来到广陵。余昌龄作为吴王一手提携的大将,他不能让吴王背负千古骂名,他要以死报答吴王的知遇之恩,他不能让东瀛人就这么轻轻松松取得广陵。
当日,余昌龄命部下将酒水和肉食全部取出来,命三千部下吃好喝好,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军营上空弥漫着滚滚硝烟,死气沉沉,将士们都知道余昌龄的决心,还愿意留下来慷慨赴死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失了希望,对东瀛人恨之入骨。这些士兵,有亲朋好友死在了苏州,死在了金陵,他们的父老乡亲都跟着吴王去了淮阴,他们再无遗憾,只求跟着余昌龄,给予东瀛人沉痛一击。
次日,余昌龄命人抬出来十几箱金银,这些钱财都是这支编制未来一年的粮饷,是全军将士们一年全部开销所需的钱财。
三千士卒集结,面色坚毅的看着这一幕。
余昌龄一挥手,便有士兵抬着箱子去默默分发金银,他从包里掏出烟丝卷起来,然后点上,深吸一口,烟雾升腾而起,一支烟燃到尽头,众将士都分到了数量可观的金银,每个人折合官银差不多三十两,算是一笔巨款。众将士沉默地握着手里的银钱,面色迷茫。
“他娘的东瀛人扯大旗吹牛皮,对外宣传三个月攻占吴越,并且扬言说咱们江东士兵不堪一击,简直是胡说八道!”
“在我身后,是广陵,是江东吴南的心脏,是二十万将士们背靠所有家庭的精神支柱。”
“这些东瀛倭人狼子野心,带着长刀,提着武器,踏上我们的土地,侵略我们的山河,妄图奴役我们的子孙后代,你们答不答应?”
余昌龄嗓门极大,接连三句怒吼,震人发聩,众将士都憋着火,当即吼道:“不愿意,不愿意!”
气势如虹。
响彻营地上空。
“好!”余昌龄祭出腰间镶嵌有红宝石的长剑,挥舞道,“诸位将士们,杀尽倭人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存,随我上阵杀敌!”
副将见状,也抽出长剑,高呼道:“宁流全身之鲜血,不失国土之一寸,守土抗战,保家卫国!”
这一下就像是点燃了引线的鞭炮,三千士卒如同被煽动了情绪的虔诚的信徒,也都有模有样,挥舞着长枪或刀剑,高呼“守土抗战,保家卫国”八个大字。
余昌龄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幕,思绪却倏忽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一年,他响应朝廷和吴王号召,穿着盔甲,提着长枪,和无数心怀理想的年轻人一样,一起乘坐战船从曲江出发,深入荆州,剿灭百家逆党,那年他和这些士兵一样,都是一样的年轻,一样的不怕死,连刀枪之间都是青春的峥嵘声。但与彼时不同的是,这一战,几乎再无生还之可能,他忽然觉得有愧士兵们,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将这个念头强压在心底。
这时,有一个老兵笑了笑,走上前一步,握着手里的银子,大声道:“将军,眼下我们连命都不要了,还要钱干什么。”
余昌龄一愣。
他能做的,就是把全部的钱财都分给将士们,鼓舞士气。
老兵说着,将手里沉甸甸的“卖命财”扔在地上,笑道:“将军,留着这些钱财,等战争胜利了,等把东瀛人驱逐出江东了,别忘了给我们立块碑就行。”
说着,他把钱财扔在地上。
他身后的士兵闻言,也是有模有样把手里的金银扔了。
有士兵放声大笑,“将军,我等投军入伍,上阵杀敌,如果是为了这区区一点钱财,不如留在家中,侍奉老母,何须来此拼命?”
“哈哈哈哈。”
显然,这点钱财并不能足以让士兵们卖命,不足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去冲锋陷阵,但是信仰可以。
余昌龄眼睛红了,他深吸一口气,也强颜欢笑起来:“哈哈哈,好,取酒水来,我要与将士们痛饮一杯。”
营地上已经没有多少酒水了。
但每个人分到一碗还是足够的。
余昌龄举杯,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摔碎了陶碗,道:“干了这杯酒,黄泉路上有个伴,干杯!”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