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祁托着下巴,思索着,“我心里有两个人选,其一是西南的益州军,可又不像,应该不是,不出意外,定然是中州铁军的将军,宫本,你去查一下,来吴北会盟的中州铁军的领袖,是林破军的第几个孙子。”
“遵命。”
宫本领命就要离开,上杉祁随手一拦,“等等。”
“阁主还有什么吩咐?”
“大凉有句古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然二十八路诸侯不远万里奔赴吴越想与我军作战,我也不能吝啬,得送一份薄礼。下令全军,调大军100旗待命。”
宫本大惊失色,原本他以为现在这个节骨眼,只需防守就行,因为比后勤,东瀛人有天然优势。他们占据吴南和越州全境,只要拖到秋天,就有足够的粮食继续发动战争;而大凉盟军不同,他们有二百万人的规模,只占着吴北可怜的土地,今年的赋税是肯定不够的,只能由朝廷提供,但就朝廷里那群大臣,想发战争财的,免不了层层剥削,真到了地方军队手里,说不定剩下不了多少,到时候必定士气受挫,再无可战之力。再说,现在大凉盟军初步会盟,正是士气高涨之时,此时发动战火,实在下策,宫本想不通,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阁主,那咱们……打哪?”
“取十旗佯攻淮阴,90旗主攻下相,先试试中州铁军的作战能力。”
“遵命。”
上杉祁是借用这次机会测试一下林孤命的军事素质,以及联军之间的动员能力。其一,先佯攻淮阴,他要看看海州和瓢城会不会发兵支援,支援速度如何,支援兵力如何,主攻下相,上杉祁也是同样道理,顺便再看看林孤命是不是真的有极高的军事素养。说句心里话,上杉祁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大凉盟军放在心上,但光靠武力,是无法赢得战争的,真正的战争,是心战,他要攻心。大凉帝国太过广袤,无边无际,兵马数量远不止这里,如果真的要发动持续的侵略战争,凭借东瀛的军事力量,几乎是不可能完成这个壮举。上杉祁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在取得越州后,他就开始在策划。战争,并非是要杀光对方的军人,这是下下策,人是杀不完的,大凉抵御大荒和草原的蛮夷数百年,不也只是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可以想象,就算东瀛真以武力取胜,拿下吴越,也只是名义上实行了军事统治,无法向大凉那样从文化、经济和政治上取得全民族的共荣。
徐州城。
习深怒不可遏,刚从床上爬起来,消遣了一番,发泄了心中的愤怒,便穿戴整齐,不顾榻上的美娇娘的呼喊,独自来到书房,他越想越气,本来自己养精蓄锐,眼睁睁看着吴南沦陷,是为了坐收渔利,苦等朝廷发兵驰援,却不想,自己这一招好棋,却不明不白葬送了自己,这是引狼入室。现在林孤命雷厉风行,下发了军令部署,连吴北军队也被编排在内,为了防止他习深暗中使坏,林孤命还直言不讳说是几十万大军都守不住区区一个淮阴,那徐州城活该沦陷。这就差指着他习深的脑袋骂了,习深担心的除了这些,还有其他。
现在各军占据了他的郡县,按兵不动,如果这些兵马不思进取,不去主动南征收复失地,就守着城池,等秋收后,他如何征收赋税?这些各地来的将军一定会横插一脚。这几日,已经有地方郡守书信他,禀报这些各路的士兵进城后,欺压百姓,造成了地方秩序的隐患。所以,习深害怕,一是害怕这些士兵不走了,二是害怕这些士兵真的就这么走了。总之,习深现在的情绪是复杂的。
习深长叹一口气,他不明白,自己这一步好棋,怎就下成了这样?
“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来。”习深很疲惫,有气无力瘫软在青铜宝座上,他下意识卷一卷烟丝,点燃,吞云吐雾起来。
军师满脸谄媚地走进来。
“何事?”
“府君大人,东瀛第二盟军主帅上杉祁传来的密信。”
原本神态萎靡不振的习深顿时精神百倍,“信呢?”
军师从怀里摸出一枚竹卷恭恭敬敬放在桌上,习深叼着烟斗,拿起信笺仔细浏览,眉头紧锁,须臾,他恼火地一拍桌子:“放肆,这群东瀛人真是狼子野心,本官现在真是后悔当初上了贼船。”
军师哭丧着脸,赔笑道:“府君大人,当初可是您主动找上他们的,现在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大人,现在咱们可是别无选择了,这要是传出去,眼下我吴北地区可是有二十八镇兵马,要是传到林孤命、燕昌那群人耳畔,后果不堪设想啊。”
习深脸角抽搐。
他是既懊恼又愤怒。
的确,习深很早之前就和东瀛人有过合作。例如陈词从京城往广陵走,途经徐州城,他还特意设下酒宴款待,对陈词用了东瀛人送来的断肠散毒药,后为了万无一失,东瀛北辰剑道馆还特意派遣了杀手。此事说来话长,东瀛人很早之前就在策划战争,比如东瀛军府的右翼分子,他们是鼓吹战争的狂热分子,其中以北辰流派为首的大臣,无时无刻不是在想发动战争,当时习深也是被猪油蒙了心,他和恭亲王姬载勾搭在了一起,又和东瀛人暗中谋划,想以驸马爷之死点燃战争的火焰,东瀛人也答应了他,等东瀛取得吴越后,东瀛人只要越州,吴州全境归习深所有。习深虽是吴州牧,可却是大凉十四州最憋屈的州牧。其余州牧的管辖范围都比藩王多,可吴州牧是吃了先祖的亏,功勋不够,以至于只有五郡之地。比如越州牧程守玉,占据八郡,越王只占三郡,所以说习深垂涎吴王的土地。
可战争爆发后,习深才看到东瀛人的本来面目,他们虽然会给习深一个完整的吴州,可习深知道,他如果想要坐稳吴州牧的爵位,就必须要和越王句泉一样,向东瀛俯首称臣,成为东瀛人的一条听话的狗。越王句泉背负了千古骂名,遗臭万年,他习深可不想,也不愿意,他还想光明正大进自家的祖宗祠堂,他要的是吴州的社稷,吴州百姓的赞扬,而不是当“卖国贼”“走狗”。
现在是一步错,步步错,开弓再无回头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