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宫本一愣,旋即欣喜若狂,“是芽衣子啊,吓我一跳。”
“咯咯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师兄的眼睛。”黑暗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声音,紧接着,一窈窕的身影出现。
上杉祁一挥手,屋内的蜡烛忽然又毫无征兆亮了起来。
这是他强横无匹的内气与空气摩擦产生了火花。
宫本长刀归鞘:“我倒是忘了,师妹一直在洛阳,保护竹下大帅的安危。”
本间芽衣子轻颦一眼,看到上杉祁面前合着的文书,有些嗔怒笑道:“师兄还是这样,日理万机,连带着出使淮阴,也不忘记处理公务。”
“芽衣子,你这次来,是劝说我处决林孤命的吗?”上杉祁开门见山。
他知道本间芽衣子代表竹下未卜的立场,而竹下也是坚定支持处决林孤命的右翼分子。
本间芽衣子笑容满面,有些埋怨,“你我师兄妹之间,青梅竹马,难道师兄眼里,我来就只为了军务吗?”
上杉祁不说话。
“好吧,师兄,你好大的胆子,公然违抗军令,你知道后果吗?”本间也干脆摊牌了,不装了。
“无非是卸了我的军职。”上杉祁倒是看得开,他靠在椅子上,笑吟吟道:“芽衣子,我是统帅,我要对我的将士负责,只要是我掌权一日,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视我同胞如棋子。”
本间芽衣子眯着眼。
一时间,气氛紧张。
宫本夹在中间,尴尬一笑,看了看二人,硬着头皮说道:“大师兄,小师妹,都是同门是一家人,有什么事话好好说,老师也不愿看到咱们反目成仇的一幕。”
“芽衣子,如果你是来劝我的,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了;如果你是来阻挠这次会议的,那你也得掂量一下。”
话毕。
本间背着的长刀忽然自己颤动起来。
发出丝丝剑吟。
本间面色微变,旋即,她又捂着嘴笑了起来:“师兄还是老样子,一本正经的小家子气,不过我还是得恭喜师兄功力又进一步。”
实际上,本间有些迟疑,因为五年前,上杉祁的武艺就已经达到了剑道九段,已经是东瀛剑道的极限,再无路可走,唯一提升修为的,只能是另辟蹊径,从剑意和剑法上再有收获。可这次,他分明感受到一股让人灵魂战栗的不安,莫非是这五年上杉祁有了什么机缘?
……
夜里,吴王和陈词秘密交谈,这一夜,对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不眠之夜。
吴王老了,晚年丧子,丢了社稷,失了部将,走投无路,他知道随着林孤命的兵败,他此生再无可能收复江东六郡了,不免心中升起一股悲凉之感。
“吴王,这么晚了,您找我?”
“是啊,坐。”吴王为陈词斟酒,桌上摆满了刚出锅的热菜,还有卤味,吴王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樊褚,陈词会意,给樊褚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默默退下,如此,大殿内真就只有这一老一少两人了。
陈词看着吴王憔悴的面庞,也不免感觉唏嘘。
“世侄啊,我命不久矣,这次谈判结束后,我会主动要求刺配京城,接受调查,我会跟杨万里说一声,若他愿意,可卸下军职,回家养老吧,将士们想回家的就都回去吧,不打了,打下去也是无故的伤亡,我累了。”
吴王语气伤感。
“吴王,你要考虑清楚啊……”陈词皱眉,心想吴王要真跟着严冬他们回了京城,这世袭罔替四百多年的爵位可就没了,贬为庶人是轻,流放雪国都有可能。
“我考虑清楚了,再打下去,也是无故的消耗,将士们也都看不到了希望,你……”吴王本来想说劝陈词也走,可转念一想,陈词的老爹辛无忌在上个月刚被斩首抄家,他要是去了京城,谁说得准是什么下场?便硬生生忍住了想说出口的话,转而道:“你也带着公主殿下乘船走吧,去荆州,去江城,你不缺金银,又有头脑,你去那里购置一些良田,足够安安稳稳过往余生,当一个闲散庄主,和公主一起享天伦之乐。”
陈词急了,吴王浑身弥漫着一股颓废的气息,令陈词很不舒服。
“我不走。”
“唉。”
“吴王,难道就真没有办法了吗?”
“没有了,再也没有办法了,吴越收不回来了。”
“何出此言?”
吴王没有第一时间回应陈词,而是端起酒坛给自己倒满一杯,他已经喝的微醺,脸颊滚烫,闻言有些激动起来,“世侄,你知道吗?以前是我把这盘棋看得太简单了,但是从严冬来了以后,我就知道根本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暗中推波助澜的,除了东瀛人,除了鹰派,除了地方州,除了朝廷,还有百姓啊。”
“什么意思,吴王,您说的话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陈词十分懵逼。
吴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觉得不过瘾,便拿起酒坛子往喉咙里灌,喝了一大口,都把他黑色的蟒袍染得湿透,他才觉得痛快,但他什么都没说,陈词也不敢问,等吴王喝得烂醉,他时而疯狂大笑,时而沉沦,时而癫狂,嘟囔着,陈词凑近听了个大概,说什么禁书,说什么百家……
从郡守府出来,陈词只觉得怅然若失。
意气风发的吴王,最终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