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
母后。
姐姐……
这一日,江东战事趋于尾声,一个又一个捷报传来,小皇子当即论功行赏。
追封南征大将军严冬为护国将军。
册封吴州义军领袖林孤生为中州铁军大元帅。
追封桃止山义军主将陆迁为淮阴侯。
册封荆州远征军主将李上阳为海州侯。
册封江西远征军主将杨钰为海陵侯。
……
小皇子将吴越两州一十八郡的土地,分给了一十八个护国有功的将军爵位。
唯独没有留下陈词的爵位。
太安二十六年一月一日,小皇子姬过在洛阳登基称帝,建年号为“天授”,“太安二十六年”为“天授元年”。
……
天授元年三月。
冬去春来,雪花消融,万物复苏。会稽山下,桃花殷殷,潺水娟娟,沿着山下一路行走,如置身花海,徜徉在红色的海洋中,美不胜收,漫山遍野的桃花,如云霞璀璨,暗香浮动,春意朦胧。
上杉祁蓬头垢面,杵着铁剑,俯视山脚下,看到了这一幕。
这几个月,因为盟军停止了进攻,他们七八万残兵败将才能得以一足够的喘息时间,在山里打猎,捡拾柴火,勉强苟且偷生,如今看到这一幕,越来越多士兵走出来,看到了花海,都思念起了故乡的樱花,无数将士放下武器,彼此抱着,失声痛哭。
战争无情。
可人有情,他们也是人家的孩子、丈夫或父亲。
他们背井离乡,拿着武器,来这片土地,为了心中的信仰,为了政客的野心,几乎付出了一切。
半夜。
从山下不远处又传来断断续续的东瀛的歌谣,若有若无,和寒风交织在一起,像是无数思念孩子的母亲在哼唱着。
声音越来越大。
以至于,传荡很远。
上杉祁感受到了将士们被瓦解的战斗意志,自嘲笑道:
“盟军到山下了。”
“诸君,你们还想战斗下去吗?”
“你们在这里等着,放下武器,脱了盔甲,哪里也别去。”
“他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你们可以回家了。”
说完这些,上杉祁捡起军刀,独自一人朝着山下走去,没人阻拦,所有人都痴痴呆呆,看着他孤独的背影,山下,灯火阑珊,密密麻麻有无数的军人,八千降卒在卖力的歌唱着东瀛的歌谣,他们都是去年在吴州被俘获的追随千鹤子的士兵。陈词承诺,会放他们走。
山下。
早已齐聚了十几万义军,无数高头骏马焦急不安的嘶鸣着,上百位将军抚着长剑,阴冷的目光盯着上杉祁。
他们身后,是无数飘扬的军旗。
旌旗蔽空。
这是最后的决战,上杉祁,早已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陈,隔着数里,我都能感受到你剑锋上的寒意啊。”
陈词沉默,一挥手,祭出了冬至古剑,翻身下马,来到上杉祁身前。
上杉祁深吸一口气,凄然一笑,微微作揖,双手献上了自己象征军衔的指挥刀:“吴王,东瀛第一盟军统帅上杉祁,向您投降,诚恳希望吴王遵守作战条例,不要残害我放下武器的同胞。”
看到这一幕。
陈词身后举着火把的数百将军都是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看向上杉祁的目光充满了轻蔑,不屑,质疑和仇恨。
“哈哈哈,上杉祁,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们谈条件吗?”有人吹着哨子阴阳怪气嘲讽道。
“上杉祁,你放心吧,你们都逃不了,都得死在这里。”
“……”
上杉祁沉默寡言,只是满怀希冀地盯着陈词。
陈词叹了口气:“抱歉,上杉,我做不到。”
上杉祁仍然高举着象征军衔的佩刀。
陈词接过,随意扔在地上。
反手祭出冬至古剑,剑指上杉祁眉心。
“上杉,拿起你的武器,和我决一死战,我说了,当你们拿起武器,闯入我们的家园,践踏我们的土地,残害我们的同胞,我们就不死不休。”
上杉祁盯着陈词,忽然笑了,此刻他的笑声悲凉。
他在笑,自己终归无法带将士们回家。
上杉祁缓缓握住竹剑,“陈,我也渴望我们之间有一战,那就来吧,且看你的剑道究竟走到何种境界。”
“那就,且听剑吟吧。”
二人拉开身位。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战场大战。
上杉祁乃是东瀛最强大的武士,一身剑道精妙无比,早已升华。
人这一生,所活不过百年,所识不过千人,所行不过万里。江湖太大了,再惊才绝艳的人也会被时间掩埋,但是上杉祁之名,如雷贯耳,谁都知道他的武学造诣很高,乃是一代宗师,成名已久,人们都想观摩陈词和上杉祁究竟谁更胜一筹。
然而,这场比武最终是雷声大雨点小。
陈词一步跨入天空,祭出冬至,似要一剑开辟日月星辰,令人吃惊,那一剑将山下桃花隔绝开来。
刹那间,风云汇聚,漫天剑光。
这一剑,真就不可一世,令人神往,不禁沉醉在梦幻中,赞不绝口。
周围的景色变得虚幻起来,似水中月,镜中花,显得极不真实,这一剑的光辉震耀古今,让大地为之震撼,难以形容,却是忽然,变得平淡,返璞归真,朴实无华。
上杉祁没动,眼睁睁看着剑光朝着自己脑门而来,他放下竹刀。
他闭上眼,忽然笑了。
解脱一般的笑了。
陈词见状,仓促收剑,可还是晚了,长剑穿透了上杉祁的胸口,陈词慌了,跌跌撞撞抱着上杉祁,后者垂着头,凄然笑着:“陈,我要走了。”
“陈,世间得尔,知己一二,胜过所有泛泛之交。”
“黄泉路上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