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屋里头烟尘四起,他的鼻子算是彻底指望不上了,只能把心一横,捏着那洞口旁边的绒毛,死命地往出拽了一把。
再让他定睛这么一瞧:手上正抓着一坨黏糊糊、湿哒哒的灰毛。
这什么东西?
耗子毛?驭鼠人?
相传李唐年间的永州,也就是今儿个的湖南就有过这么一个无名氏。古书上说,这人出生在子年,十二生肖里头,子鼠是打头阵的那一个,所以这家伙就一心一意地认为自己和老鼠有缘,是鼠神转世。常日里畏惧阳光,不敢在白天出门,昼伏夜出就跟个耗子别无二致。更可笑的是这家伙不单学老鼠,而且爱特别爱护老鼠。因为家里头世代行商,也算给他积攒下了不少的家底。可是自打这家伙出生之后,就不允许家里头出现猫狗之类的动物,更加不允许家丁仆人们追打老鼠。家里的仓库、厨房,甚至是卧室里头,即便是出现了老鼠,也任凭它们横行无忌,没人管束。
久而久之外乡的老鼠,听说有这么个奇人在,都纷纷不远万里地前来投靠。以这个宅子为核心,街坊四邻方圆十里之内,是鼠患成灾。这群老鼠在白天都敢和人在一起大摇大摆地走动,到了晚上啃咬东西,吱吱呀呀相互打闹的动静更是不绝于耳。四方的村民哪能受得了这种日子,几次三番地想要去这无名氏的家里理论,可是没等敲开大门呢,就被洪水似的鼠群给堵在了外头。
长此以往下去,不少村民干脆就举家搬到了别处。都说铁打的营排,流水的兵。早年间的村镇也是这样,有搬走的,就有新搬来的。而在这群新搬来的人里头,就有这么一个懂行的。他问外村借来了不少只超过了九岁的老猫,又拿狗血和泥,在老鼠的必经之路上垒起了好几道砖墙,将那五六只老猫放进“鼠宅”里头之后,也不管里头是如何惨叫连连,哀嚎震天,拍拍灰土,转身就奔回了房间。
民间有句老讲,叫“鸡猴不同笼,猫狗不下九”。
什么意思呢?
因为大公鸡生性好斗,警惕心也旺盛,猴子又常是些个手欠不吃亏的主,所以如果把这俩玩意放在一个笼子里头,猴子按捺不住好奇心,有事没事就想去大公鸡的身上拽一把,摸一下,大公鸡的脾气又大,自己叫猴子给摸了,肯定要跟猴子打一架。俩玩意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么一来二去,如果把它们放在一个笼子里头,铁定是要打个遍体鳞伤,你死我活的结局。
而猫猫狗狗的这种动物,打祖宗辈开始,就长时间地和人类腻歪在一起。它们陪在人类的身边久了,难免会在身上沾到人气,夜半趁着人类熟睡的时候,也难保不会悄悄地学着自家主人的行为做点“人事”。岁数越大的猫狗,就越有灵性,有的家伙,甚至心眼子比人还多。在人类面前做相伴乖,学着人又不像人的模样,难保不都得旁人哈哈大笑。可谁又知道,它们是不是在晚上就练过这样的动作呢?谁又能知道,它们那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是真蠢,还是故意装出来,拿人寻开心的呢?
兴许它们表面上蠢兮兮地学人,心眼里头也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人。正准备找个机会替换主人家的位置,做一回真真正正的人也未可知。
常日里都说招猫逗狗,其实把话说回来,究竟是人类统治猫狗,还是猫狗统治人类,还真是说不准呢!
话说回来,那几只过九的老猫倒是真的不一般。一晚上下来,就看那狗血砖墙里头,堆了不下几万只老鼠的尸体,远远看上去就跟个小山包一样。几只老猫就这么趴在“鼠山”上,眯缝着眼睛舔自己鲜血淋淋的爪子,而那个把耗子当成神仙的无名氏,却像是在镇上凭空消失了一般。
有说这人也受不了镇上的鼠灾,跟着先前的村民一起跑了;也有说这无名氏后来变成了耗子,让老猫给一口咬死了;更有的说,镇上的无名氏早在前些年就让耗子给分而食之了,要不然这群老鼠为啥那么聪明?
总之镇上众说纷纭,可在没有一个人能找寻到这个无名氏的下落。而这个人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历史上确有记载的第一位驭鼠人。
后来的借鼠盗银,驭鼠窃粮的故事,只能说是后辈。
他梁布泉在王二太太的卧房里,发现了耗子掏的大洞,这是不是就可以证明,王二太太在借助着老鼠远程害人?
可是她又为啥要害人呢?
梁布泉心里头思索着,又把脑袋扭向了那扇盖在洞口上的桌子。
不对呀,这桌子上头……为啥没有老鼠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