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舟又是一声冷哼,“殷家一脉,在闻听了智多罗生于叉子岭上之后,便几次三番地想要进山探宝。先是殷家家仆,再是殷家家主,他们无一例外地想要用这棵树上的一片叶,或是一朵花,找到皇帝老儿以求换来一官半职,万事安宁。可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过绝对的安宁。”
梁布泉:“可是山下的老乡还说,你的宅院里面有只罗刹鸟……”
“你觉得,我这里当真是有个宅院吗?”
殷舟又是冷笑了一声,“你在这叉子岭循环往复地走了这么久,难道现在还没想通吗?眼睛见到的,都有可能是假的,更何况是随耳听到的!”
梁布泉奇道:“你不姓殷?”
“我可以姓殷,自然也可以不姓殷。你觉得殷家太爷是我爹也好,不是我爹也罢,这都不重要。名称,身世,学识还是职责,这不过是人类给自己妄加的种种代号罢了。拿开这个名字,我是殷舟;没有这个名字,我也还是我自己。”
殷舟饶有兴味地盯着梁布泉,接着道,“你觉得二道沟的树林是人,那么他们遍是人;你觉得他们是树,那他们辨是树。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做数的,好比这个宅院,好比这棵智多罗。”
梁布泉的脑袋瓜子又开始疼了:“我觉得?我觉得有什么用,我觉得自己不饿,那我的肚子就不会叫了吗?我觉得自己是个万贯家财的富翁,钱财就能进我的包里吗?”
殷舟倒是没生气,只是淡淡地嘀咕了一声:“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理解的人世,并非是所理解的样子。好比这个丛阵,你以为自己真的已经破解掉了吗?换句话说,你以为这三叉岭,真的是一座大阵吗?”
“我……”
“你以为……”
殷舟说着话,突然间微微一笑,“你以为你现在,是在和我说话吗?”
他的话音一落,梁布泉突然莫名其妙地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当他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却只有那棵诡异莫名的大榕树,什么殷舟,什么智多罗大树,竟然顷刻之间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士图就站在他的边上,一脸戒备地龇着大牙,那眼神就像是在盯着怪物一样。
梁布泉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站起身,四下张望了一番,根本也找不见第三个人的影子:“殷舟呢?殷舟跑到哪去了!”
“殷舟?”
马士图哆哆嗦嗦地朝后退了半步,“大哥……你说的是湖上飞在山下讲的那故事里面的殷舟?”
“废什么话!”
他不敢相信,为什么马士图此时就活像是没见过那个人一样。
他讷讷地绕开大树,偏过头来看了看树后的景象。
红墙白瓦的一方宅院,那朱漆的大门,似乎从来都没人打开过。
“殷舟,困字阵……你忘了?那家伙是守山人,是角木蛟!你都给忘了?!”
马士图的嘴角哆嗦了两下:“梁爷,您这是……累了吧?您从一开始,就嘀嘀咕咕地跟着这颗大树说话,我是咋叫都叫不醒你啊!难不成……你是让什么邪祟给迷住了?”
梁布泉的眼珠子一瞪:“我在和大树说话?我们没进宅子?!”
“进啥宅子啊!”
马士图叹气道,“你让我把你搀起,结果没等走到门口呢,你就把我给甩开了,然后就对着这颗大树念念叨叨,比比划划,就跟他娘的中了邪一样。我还没问你呢,见着贾姑娘了吗?她的量天尺还在不在?没准遇着了她,咱们就能想清楚咋出去了。”
又是量天尺?!
梁布泉下意识地瞥了马士图一眼,不由得又想起了殷舟曾经和他说过的那句话:“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这是前人给我做的警示……还是我真的因为操劳过度,而产生了幻觉?
落日的余晖斜照了过来,衬的这颗大树的影子,径直飘向了鄱阳湖心的方向。
他说我根本就没有破阵,他说,这叉子岭上甚至根本没有设置过阵眼……
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个地方的仙梁,不是在山上,而是在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