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四是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梁布泉缓缓地迈出一步,“我把这崽子扔下,帮你串串窍,你瞅着怎么样?”
这毕竟是黄家的正仙,顶着黄奶奶的杜老四每迈出一步,梁布泉就觉着自己的身体便要冷上一分,没等杜老四走出三步呢,梁布泉就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全都没来由地炸了起来,耳膜长得生疼,胸口里头像是揣了一把火,烧得他五脏六腑跟开了锅一样难受。
打窍串窍,是仙家想要上身的第一步,这就跟武林高手打通任督二脉是一个道理,身上扛着的业障越多,串窍的时候身体就越是痛苦难耐。梁布泉先前杀过人,还破了这九州的两道仙梁,身上的业障压了多少可想而知。这黄家的老仙也不管梁布泉同不同意,眼珠子里头的精光大现,看这架势就是要强行给他捆身。兹要是被老仙捆住了身子,那日后什么时候定仙,什么时候出马,可就不是他梁布泉自己说了算的了。
梁布泉自当是玩了命地想要挣扎脱身,可是自己的身体在此刻就偏偏像是遭了梦魇一样,他的意识分明无比清醒,可偏偏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子,非但如此,这时候甭说是掐诀念咒,就连说个话都变得无比艰难。
耳畔的炮火声,逐渐又像是蒙上了一层厚棉被,听起来是又沉又闷,目之所及的一切方位,逐渐变成了一大片翡翠般碧绿无比的空间。
这就是凡人和仙家之间的差距吗……翻腾得再厉害,也不过是人家手里头的一只蚂蚁……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梁布泉的呢意识逐渐模糊的当口,巷头巷尾突然就冲进来十多个扛着枪的卫兵。
呼啦啦几十挺几枪就加了起来,一个浑厚的男低音爆喝了一声:“干什么的,举起手来!”
梁布泉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一阵清明,眼睛里也终于能看清了东西了。而杜老四则依旧是神色如常地抬眼瞥了瞥那十来个扛着枪的汉子,冷声喝了一个字:“滚!”
“噼里啪啦”十多挺几枪就因为这一个字,全都软塌塌地被扔在了地上,梁布泉心口窝子上的那股灼热感,再度张狂地涌了出来。不过杜老四刚刚一个分身的功夫,就足矣让梁布泉做出反应了。
“一盏天明两仪开,三山五岳清风来……”
他强忍着浑身的剧痛,单刀抬起,那上头已然是叫他喷上了舌尖的鲜血:“二仪为佑,循环赫奕,闻得千山水,遍听五雷风。”
这是他们闻字诀四字真言的起势,一套压箱底的阵法真诀下来,要伤了多少性命,付出多少代价已经不重要了。被这么个不守规矩的仙家给捆住,且不说他金门的祖师爷会不会同意,落到这家伙的手里头,恐怕日后也没有他的好日子过。
“长飚……”
梁布泉的眼珠子充血,狠狠地一咬牙——要死,那咱们就他娘的一起死!
“鸣”这一字尚未出口,他手里的尖刀就让人给一脚踢飞了出去。
“你疯了,在城里念真诀?!”
梁布泉甚至不用抬眼,但从声音分辨,也知道来者何人。当即是鼻子一酸,带着哭腔喊了句,“爹,你也来了!”
那鹰嘴匕首在天上打了数道盘旋,随即叫个瞎眼的老汉端端正正地给接到了手里,这来人干巴瘦小,背后耸起了老大一个富贵包,而那双眼睛已然是变得浑浊一片。
这人不是赵友忠,又能是谁?
梁布泉哆嗦着嘴唇,扯了扯赵友忠的裤腿子:“爹……你的眼睛……”
“啊,真瞎了……”
赵友忠的语气倒是平静,似乎是在说着别人的家事,“这双眼睛拖了老子大半辈子,早就该瞎了……你在旁了坐好,这家伙不好对付,交给老头子我吧!”
杜老四显然也没有想到半路上杀出了个程咬金,面对着眼前这个瞎眼的老汉,捆在他身上的那个老仙明显觉察出了一丝危险的气味,身子没动,对着赵友忠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如意清风洞,三仙归月府,咱是黄家天字辈的黄天霞。报个山门吧!”
谁料这赵友忠张口就朝着地上淬了口唾沫:“我呸!放他娘的屁!”
话罢,他指着杜老四的鼻子张口就骂:“哪来的小辈,冒充黄家天字辈的老仙?黄家老仙哥五位,压根就没你黄天霞这号人!用不用我把你们天清天龙两位爷爷请下来掌掌眼,这他娘的是哪来的没规没矩的小崽子,敢用他们的名号随便捆人出马!”
杜老四的神色一凛,说话时候也带了哭腔:“你……你你……你认识我们老祖宗?”
话音一落,这杜老四转身便逃。
赵友忠的眼皮子一翻,对着巷子里十来号人马抬着胳膊一摆手:“给老子拿下,出了事,老子给你们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