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布泉讷讷地伸出手,把石杯握住:“喝水就不疼了?”
“喝水就不疼了!”
李二狗微笑地看着梁布泉把那杯湖水一饮而尽,“你是太饿,也太累了。”
梁布泉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的确有点饿了。”
“你昨天没吃多少饺子,又没喝多少水。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啊……我们什么都能看得到。”
他在“我们”这两个字上加重了一下语气,随后又轻轻地拍了拍梁布泉的头,就好像一个饲主,在对待自己最最亲爱的狗,“马上就要开饭了,今天是主母的大日子。”
饭菜果然在下一秒就被端上了桌,还是饺子,水晶一般剔透的面皮下方,透着那一抹浓浓的翠绿和异香,每盘饺子的旁边还被精心地摆了一拳只有掌心大小的碟子,碟子里盛着一汪墨绿色的汁水,那汁水的味道,辛辣而喜人。
梁布泉烦躁地扭动着身子:“这是芹菜馅的饺子吗?”
李二狗静静地挑了下眉毛:“当然。”
前者又指着小碟子李忠墨绿色的汁水嘀咕道:“那里面的是啥?”
“是蒜汁啊。”
“蒜汁为什么是绿的?”
“因为这些蒜汁准备的早,放了一晚上,它自然就会变绿了。”
“隔夜的蒜汁会变成绿色吗?”
“隔夜的蒜汁当然会变成绿色了。”
梁布泉讷讷地用手抓起了一个饺子,讷讷地将之放在嘴里,一股辛辣的气息直冲脑门,可他分明还没有沾蒜汁啊。
强烈的辣意让他的眼里擎起了清泪,他红着眼睛又问:“芹菜馅的饺子,为什么是辣的?”
李二狗就像哄孩子一样,用极为温柔的语气答道:“因为芹菜原本就是辣的啊!”
芹菜……原本就是辣的?
梁布泉鬼使神差地又把脑袋转向了贾镜的方向,那个姑娘同样在满脸疑惑地盯着眼前的饺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梁布泉的注视,姑娘微微地抬起头,迎向了梁布泉的目光,随后蛾眉轻轻地蹙在了一起,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不明白贾镜为什么要对着自己摇头,是因为这饺子有问题,还是不想让自己这么毫不避讳地盯着她?
他又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这回他在饺子上面沾了蒜汁。
古话有讲“以毒攻毒”,这么吃饺子,果然就不会让自己觉得太辣了。
众人见了饺子活像是恶狼见着了肉,吭哧吭哧的咀嚼声不绝于耳,而此时的梁布泉也无端端地在心中萌生了一丝饿感,他见到几个同桌的食客已经爬上了桌子,把脑袋埋进饺子里面狼吞虎咽,自己仅存的那一丝丝理智不停地提醒他,要像个人类一样吃东西,要安安稳稳地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地咀嚼。在他残存的意识即将崩解的时候,他最后一次瞥了眼桌角上的贾镜,姑娘身旁的周京洋已经像是头恶狼一样爬上了桌子,而这姑娘的眼里正擎着一抹自己早已忘却的情绪
是恐惧。
村长就在这狼吞虎咽的咀嚼声里再次适时地敲了敲石杯。
咀嚼声就像是被拉了电闸一样戛然而止。
而伴着众人的目光,村长徐徐地走到了红袍长桌的两个老人身边,庄重而热切地朗声道:“四时一生,这是鸣虫的生涯,也是我们的人生。我们度过了嗣子之春,蛰伏之冬,播种之夏,以及收获之秋。现今有些同胞的人生业已完成大半,他们光荣地迎来了生命当中的一个新的轮回!”
两个红袍老人同样热切地站起了身子,他们的面容被一抹巨大的兜帽所覆盖,梁布泉看不到他们的五官,但是兜帽的前沿被一股力量莫名其妙地撑了起来,长袍的后摆似乎也比旁人显得更加臃肿而厚实。
这两个老者隔着厚厚的长袍似乎在搓着双手,巨大的兜帽之下不停地发出“嗡嗡”的异响。
村长继续开口:“回归母体,耀我族恩!”
“回归母体,耀我族恩!”
“回归母体,耀我族恩!”
“回归母体,耀我族恩!”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两个老人缓缓地走到了湖水旁边,在清澈的湖水之畔,老者缓缓退却了披在身上的长袍。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两对不停扇动的翅膀……
苍蝇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