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似乎对梁布泉的回答十分满意,他轻轻地拉起了梁布泉的手,轻轻地将这少年人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肚皮上,那眼神当中满是柔情与爱意,倒真像是一个怀胎十月的母亲,在静静地看着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
那肚皮触感粗糙而冰凉,梁布泉甚至觉得自己此时正把手放在一个干枯的树干之上,坚硬的腐皮就好像是长久未经保养而变得硬化的老茧与角质一般,刮着他的皮肉,刺着他的血脉。在这干枯而坚硬的皮囊下面,梁布泉甚至可以隐约察觉到一阵又一阵犹如痉挛一般的胎动。
不,确切地说,这种胎动感理应存在于每一处溃疡和每一处烂疮当中,烂疮所包裹着的脓包犹如琥珀一般透明,隔着那层坚硬却薄如蝉翼的皮肤,梁布泉甚至能准确地体验到,里面正有某个修长的生命扭动了一下尾巴,或者轻轻地翻了一下身。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浑身都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要满脸向往地盯着自己的手掌,仍要满含着爱意地看着那个手掌之下的,犹如烂西瓜一般的滚圆的肚子。
老村长的声音轻柔而甜蜜:“你睡了太久,已经忘了我们村里的传统了。我还有一季,就也要回归圣湖,再入轮回。蛄窑村需要一位新的村长,这个孩子……也需要一个新的母亲。”
梁布泉讷讷地抬头,看到老村长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依旧洋溢着无边的柔情与祝福。
那老家伙没有抬头,而是盯着自己的肚子,梁布泉的那只手接着幽幽道:“这个孩子,是上一任村长传给我的血肉。我们蛄窑村已经传递了这个孩子将近千年……还有一季,这孩子就要出生了。虽然很不情愿离开这孩子,可是规矩就是规矩。如果你娶了我娃,那么你就将会成为这个孩子的新妈妈,其他村民也乐得如此,自然也乐意让你成为蛄窑村的下一任村长。你是母主所选中的人,在你清醒过后,你分明看到了其他人都看不到的圣虫与神迹,这是命数,你讲师迎接母主降诞的最佳人选。取悦主母这件事……自然也不在话下!”
传递了几千年,就为了这么个大肚子?
合着蛄窑村拜了几千年的母主,目的就是把这个怪胎一代又一代地繁衍下去,合着他们所谓的繁衍,并不是要一个劲地生孩子,或者说是……生虫子。他们追求着长生不死,只是为了把这个怪胎给顺利生下来?
梁布泉隐隐约约之间,似乎是抓到了什么极为关键的线索,他静静地开口:“我肚子里的这些孩子……不会抢夺主母血亲的营养吗?我的意思是说……我当然愿意用我的生命于血脉滋养主母血亲,我只是担心……”
“你自然不比考虑这些旁事!”
老村长微笑道,“我们的万千子嗣,皆是为了母主降诞而生。你肚子里的那些个小崽子,当然不敢随意掠取这孩子的养分,如果祂死了,没有任何一个不成形的胎儿可以活下来。更何况,你们每个青袍肚子里的孩子,都是血亲的备用养料,如果这孩子送到了你的身体里,那些个小崽子还不等和这孩子抢夺养料,就会彻底被这娃给吞噬个干净。这份恩赐仅有一个,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愿意娶我娃做老婆,成为我蛄窑村的下一任村长。”
梁布泉的眼睛亮了。
破局的关键果然就在这!他不明白老村长口中的所谓圣虫和神迹是否是自己曾经见到过的苍蝇,和听到的虫鸣,不过现在接过那枚像是烂西瓜一样的虫卵,恐怕就可以立刻接触所有兄弟的诅咒与困境。
他才刚欲开口,黄三太爷却在他脑海当中怪叫了起来:“傻小子,这玩意你接不起!他是虫母的崽子,落尽你的肚子里,可他娘的就要跟着你一辈子了!想法从蛄窑村里抽身,你现在登了仙台,藏在你肚子里头的那些个虫子,过一段时间都会让你身上的阳火给烧死!你他娘的可别又在这犯虎做傻事啊!”
梁布泉倒是好整以暇地定了定神,对着那头急疯了的黄三太爷轻声道:“我能烧死肚子里的那群虫崽子,那他们呢?贾镜和那群奉天府里带出来的兄弟呢?”
黄三太爷嘶声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管他们干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他娘的傻啊,为了别人,你不要命了?”
“可他们又没做错啥啊?是我把他们领到这边来的,甭管他们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我这个人,是我带着他们进了险境,我要是就这么把他们给扔在村里,我他娘的还是人吗?”
梁布泉轻轻地叹了口气,对着意识里的黄三太爷轻轻地做了个长揖,“爷,这段时间承蒙您老关照了。梁子老猪腰子正,还那句话,我带他们进的山,我得让他们活着出去!至于我自己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都他娘的这样了!”
头脑里的对话结束,梁布泉的眼睛里也重新燃起了火焰,她轻轻地抬起头,满脸希冀地盯着那老村长:“爷爷,我愿意取家玉过门!主母万福,太平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