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秦晗的书上瞄了一眼,书上落了一只甲壳虫。
张郁青忽然笑了:“这么大的虫子,也怕把它碰骨折?”
秦晗却像是才回过神,扭头看了一眼张郁青。
她眨着眼睛,略带迷茫:“什么?”
张郁青用下巴指了指她书上的巨型甲壳虫。
秦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清甲壳虫的样子,瞬间缩回手,紧张地拽住了张郁青。
这虫子长得太吓人了,满身黑亮亮的,还看她!
秦晗没意识到自己拽着的是张郁青的手,只顾着哆哆嗦嗦地问:“张郁青,这、这不会是屎壳郎吧?”
他的笑声从头顶传来:“不是,别看了,我帮你拿走。”
“可是......”
秦晗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它长得这么壮,拿走时不会被碰断腿吧?”
“不会。”
张郁青的手一直被她抓着,他动了动,笑着说:“小姑娘,介不介意先把手还给我?”
秦晗这才意识到,自己拉着人家的手。
张郁青的皮肤很白,一点也不输女生,可能是工作时一直闷在手套里,手指上的关节有些泛红。
很漂亮的手。
指尖一下烧起来,秦晗像被烫到一样,瞬间收回手。
张郁青不知道从哪抽了一张素描纸,折了几下,轻轻托起甲壳虫,放到屋外去了。
秦晗喜欢他这种对万物怜悯的温柔。
不过张郁青真的很忙,帮她把甲壳虫弄走后,说:“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吃凉,买了常温的,冰箱里有冰块。”
说完他又戴上口罩和手套,回纹身室去了。
“嗯。”
秦晗带来的是一本很薄的诗集,很快就看完了。
可是不看书,就控制不住地想起妈妈那个藏在储物柜里的文件袋。
秦晗去了趟刘爷爷家。
书籍真的是能让人忘记时间,等秦晗看完了完了半本《红楼梦》,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从红楼奢侈的生活和复杂的人性里抬起头,也许因为早就在上学时就知道结局,看着里面的人物鲜活地笑着对话,秦晗心里仍旧蒙了一层哀伤。
大概是经期,今天她格外敏感。
回到张郁青店门口,秦晗停住脚步。
店门口停了一辆白色的SUV。
平时她对车子并不关注,但她记得冬天时爸爸给他们看过这辆车子的信息。
他说这种车安全性好,外观也漂亮,适合妈妈开。
所以,这辆车子的车主是女人吗?
秦晗悄悄往驾驶位里看了一眼,车座上放着女士太阳镜和摄像机。
再抬头时,她透过窗子,看见了张郁青和坐在他对面的女人。
张郁青店里经常有美女出没,但秦晗觉得这个女人和其他女人不同。
起码张郁青对她的态度,和对顾客不一样。
他坐在那儿,手臂搭在桌面上,腰背比平时直一些,依然是笑着的,只不过笑容里多了其他的东西。
这让秦晗觉得,张郁青对这个女人是重视的。
本就怀揣着心事的秦晗,突然就起了些小情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起情绪,但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现在不开心。
非常非常不开心。
张郁青忽然偏过头,看见秦晗,他有些意外:“在外面站着干什么,进来。”
“哦。”
秦晗进店里,看了眼桌旁的长椅子。
张郁青和那个女人各占据了一边。
那她又不认识那个女人,跑过去和陌生人坐还是很奇怪的。
只能和张郁青坐在一起了。
秦晗抱着新买回来的旧书,一声不吭,坐到张郁青旁边。
她装模作样地摊开书,眼睛却总是偷偷往对面的女人身上瞄。
那个女人看起来有种温婉的气质,穿着淡绿色亚麻,长裙说话声音也很舒服。
女人笑着对张郁青说:“那我下次来,干脆也让你给我纹个花臂吧,两条手臂都纹上,左纹‘本是青灯不归客’,右纹‘却因浊酒留风尘’。”
张郁青给秦晗倒了一杯常温的水,又拿了块西瓜放在她面前,才说:“纹字?”
那女人瞪了他一眼:“当然是图!你一个纹身师设计不出来图案就用纹字糊弄?”
“这个太抽象。”
张郁青笑了,“你也纹不了花臂,工作不要了?”
他们很熟悉。
他们认识很久了。
秦晗把视线落回书上,盯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女人说:“看你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什么叫他过得不错你就放心了?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晗蹙起眉。
她会不会......
是张郁青的前女友?
秦晗紧紧抿着唇,无意识地蹬了一脚地面。
盛夏蝉鸣,桌上放着被切成小块的西瓜,大概是罗什锦用井水冰过的,透着清凉的甜香。
北北没心没肺地撕咬着一个小熊娃娃样子的狗玩具。
那个女人面前的冰镇乌梅汁喝得只剩下一点。
她应该已经来了很久了吧。
不应该去刘爷爷家的。
越想越闷。
越想越堵。
秦晗胸腔里淤积着满满的情绪,张郁青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
他忽然偏过头,把手覆在她的发顶上:“小姑娘,怎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