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由(2 / 2)

甜氧 殊娓 2666 字 7个月前

一个年轻男人从人群里大步过来,稳稳抱起她,送她去了医院。

人在疼痛恐惧时是不分年龄的,秦母疼得发抖,低声呜咽。

年轻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安慰她:“很快就到了,再忍忍。”

他显然没认出戴着口罩的秦母,但秦母认出了他。

那个男人,是张郁青。

紧急手术后,他还没走,一直到秦母醒来,他才走过去,站在病床边,替她拉好窗帘挡住刺眼的夕阳。

他问:“你的手机摔坏了,需要我帮忙联系你的家人吗?或者,需要我帮你提交证件登记住院吗?”

秦母没有人可以倚靠。

她的前夫在出差开全天会议,她的女儿在国外。

父母已经去世,又没有兄弟姐妹。

她吸了吸鼻子,把证件递给张郁青,声音有些脆弱:“谢谢。”

“不用客气。”

“张郁青。”

秦母没有摘下口罩,只是问他,“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秦晗的妈妈。”

张郁青愣了一瞬,才说:“但现在,你只是病人,好好休息。”

那天夜里,秦母腿上的麻醉药过了药效,缝了针的伤口疼得要命。

其他人住院都是有家人陪着的,送水送饭,扶着去洗手间,帮忙换药,但秦母只有自己。

她孤单地躺在病床上,有需要只能按铃叫护士来帮忙。

她也曾有温馨幸福的家庭,她有丈夫,她有女儿。

她的公公婆婆把她当成亲生闺女。

秦母想起结婚后有一次,秦安知在外地出差,她夜里得了急性阑尾炎被秦晗的奶奶送进医院。

醒来时,全家人都在。

秦晗的小姑小心翼翼地用勺子给她喂温水喝,心疼得眼眶都红了:“嫂子,我哥说他晚上就能到,有什么需要你就使唤我,别不好意思。”

她曾经也拥有,那么那么温馨的家人。

是她做错了,她把一切都搞丢了。

秦母把头蒙在医院的被子里,用被子死死捂住眼睛,哭了很久很久。

等她哭完,忽然听见被子外面有人问:“要不要喝粥?”

秦母吓了一跳,红着眼眶和鼻尖掀开被子,看见了坐在病房里的张郁青。

她的委屈无处发泄,突然冲着张郁青爆发:“你装什么好人!”

张郁青没什么表情,只把粥放在她旁边的柜子上。

秦母咄咄逼人:“我去找你的事情,你有没有和小晗说起过?”

这个年轻男人的眼形很锋利,但他总是带着一些从容的,眸子里总是敛着淡淡笑意。

可她提起秦晗,张郁青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他自嘲一笑:“那天之后,我们没有联系过。”

可能是因为腿上长长的伤口,也可能因为没有家人陪伴,那天的秦母只是纸老虎。

她擦干眼泪,还是喝了张郁青带来的粥。

喝粥时,秦母依然在逞强:“你不用怨我拆开你们,你那天没出去,不是也觉得自己给不了小晗幸福吗?”

那间病房只住了秦母一个人,床头开着一盏夜灯,光线有些昏暗。

张郁青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语气淡淡:“我没有出去,是因为我怕她不快乐。”

“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没能力给她......”

张郁青却忽然笑了:“并不是。”

秦母抬起头,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年轻男人。

他眉眼间满是笃定,淡笑着说:“当时的情况,我确实压力有些大,因为我是家里的家长,要照顾奶奶和妹妹,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没有能力,那些状况也不是我没能力才造成的。”

顿了顿,他才直视秦母:“我说的不快乐,是我认为,无论什么年纪的女孩子,夹在自己有好感的人和自己妈妈之间,都很难快乐。”

秦母忽然醒悟。

张郁青那天的妥协,并不是因为她的威胁,也不是真的觉得他们不合适。

他只是在保护他喜欢的小姑娘。

那天晚上,张郁青对秦母说:“其实你该试着相信。”

“相信什么,相信她和你在一起会幸福吗?”

张郁青哈哈大笑,从口袋里抓了几只棒棒糖放在秦母病床旁的桌上:“我说的不是我们的事,这件事你相不相信没所谓,我自己知道我有这个能力就行了。”

“那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张郁青拿起饭盒,起身,“你们决定离婚那天,小姑娘说她只有妈妈了,做妈妈的总要坚强些。”

那几天秦母住院,张郁青偶尔会来,送一些吃的,或者给她带几本书。

秦母有一天皱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殷勤?”

他笑了笑:“你要是觉得不安,就当我在讨好未来丈母娘?”

后来秦母的腿好了些,能拄着拐杖在医院走廊里试着自己活动了。

偶然遇见过张郁青。

他推着他奶奶去检查身体,身边跟着一个看着圆乎乎的小女孩,8、9岁的样子。

他会蹲在老人面前耐心听她说话,也会给小女孩擦掉流出来的口水。

秦母忽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会不会自己女儿的眼光,其实很很不错?

难道真的只有有钱的男人才值得托付吗?

最后一次张郁青来医院看她,秦母忽然问:“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张郁青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不是还没回国?”

他目光里的坚定,让秦母想起秦安知娶她之前。

那时候她父母反对得多凶啊,什么话都说尽了,秦安知就是这样的眼神,坚定又令人安心。

秦安知那时候说:“经茹,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秦母给秦晗讲着这些,然后擦掉自己眼里的泪水:“其实错的是我,我也知道,你爸爸从来都不会爱上别的女人,但我还是会不安,后来我想,也许是我在婚姻里迷失了自我,我几乎忘了我喜欢的是什么。”

秦晗很意外,她想过过年时妈妈一定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但没想到,那些事和张郁青有关。

“去吧。”

秦晗有些不解:“去哪儿?”

秦母含着泪笑了笑:“去把外套还给人家。”

秦晗跳起来,拥抱秦母:“妈妈,谢谢。”

“记得帮妈妈和张郁青说一声,抱歉。以前是妈妈做得不对。”

那天帝都市风和日丽,喜鹊在枝头叫得正欢,路边开了满树的白玉兰。

秦晗从公交车上跳下来,看着不远处的遥南斜街。

几个老大爷在街口下象棋,有人在用二胡拉着悠扬的曲调,有两只小流浪狗互相追逐着跑过,理发店的红蓝色圆柱灯箱一圈圈转着。

秦晗鼻子发酸,一路小跑着往遥南斜街里面跑。

街道还是凹凸不平,她还记得以前张郁青教育她说,这路面本来就不平整,真要是踩到哪儿摔倒,伤口都轻不了。

秦晗跑到张郁青店门口,那棵曾经挂上彩色蝴蝶风筝的泡桐树,开着满树的紫花。

“氧”的牌子还是老样子,笔锋凌厉。

她的手机唱起歌,是张郁青的电话。

秦晗平息着气息,接起来。

她第一次听见张郁青这样的声音,好像略带紧张。

他说:“小姑娘,今天有没有空?我们见面聊聊?”

秦晗鼻子发酸,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张郁青,我在你的店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