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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聪慧能干的殷悦,宁卫民还有两个得力的左膀右臂,也在忠心耿耿的为他看着产业。
那就是坛宫饭庄的张士慧和杜阳。
虽然宁卫民的人已经离开了。
可正因为他提前把两个部下的利益划分明确,而且日后能不能拿到提成还得看杜阳开分店的成绩,等于彻底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所以坛宫的运转,正如他临行前安排好的那般的理想与稳定。
如今的张士慧和杜阳,不但能够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还能够通力合作了。
比如经过商议,他们二人就一致决定和区里牵线搭桥的重文门菜市场签订时鲜类的长期供销合同。
于是这个夏秋之间,坛宫饭庄菜品种类越发丰富,饭菜质量也得到了更充分保障。
像宁卫民走之前为坛宫“发明”的几道特色菜,什么椒盐蘑菇、松仁玉米、蚝油生菜、蟹黄豆腐、鸭蛋黄焗南瓜……
因为在宁卫民的前身,这些菜原本就是经过京城餐饮市场验证,流行开来,并且常年经久不衰,绝对符合大众口味的菜肴。
再加上原材料用的不是什么罐头货,也没用咸蛋代替蟹黄。
一切都是真材实料,自然口碑爆棚啊。
实际上,今年这几个菜一经推出就成了非常受顾客们青睐的时令菜。
点单的数量已经直追桃花泛、翡翠羹、清汤茉莉,炸玉兰棒,这些原本各大名厨们带来的镇店名菜了。
就连宁卫民最近刚刚传回来的合碗蒸,也因为重文门菜市场能够提供从津门弄来的相对新鲜的海货,而饱受好评。
尤其是日本顾客,那是人人必点。
所以现在的坛宫饭庄已经不光欧美人认可,日本人满意了。
就连国内那些常年得泡酒桌的单位也都认准了这个地方。
那些会吃又爱吃老饕们觉着这里不但厨师水平够,而且能推陈出新,让人总有惊喜,实在的难得。
于是每日新客、老客、回头客不断,几乎每天宴会日程都排满了。
眼下无论仿膳还是听鹂馆,他们无论是营业额上还是名气上,都已经没法再与坛宫饭庄争锋。
干脆打个比方把吧,如果说京城的餐饮行业是武林,是江湖的话。
那仿膳自然就是少林,听鹂馆或许可以算是武当。
可问题是坛宫饭庄又是谁呢?
实际上已经成了金大侠笔下剑魔独孤求败一样的存在了。
正所谓独孤九剑在手,天下再无抗手,遇见和尚就弄和尚,遇见老道就灭老道啊。
从这个角度来看,宁卫民远走东京,即便算不得功成身退,但起码也可以安心在异国他乡做他想做的事儿,是不存在什么后顾之忧的。
除此之外,杜阳为了尽快给自己凑足启动资金,还充分利用了天坛公园夏日活动的优势,有效扩大了利润。
敢情每逢承办人数少的小型宴会的时候,他就有样学样效仿宁卫民在庙会的举措。
把北神厨空余的房间布置成古装茶馆,请来大鼓书和琴书的演员,对外营业。
结果这一手充分沾了天坛公园流量的光。
五块钱一个人的最低消费,每天光卖点茶水和茶食就能卖出六千八千的去,不到一个月就给坛宫增收十四五万的纯利。
最后甚至都到了赶鸭子上架,想撤摊子都不行的地步了。
因为要是哪天承办宴会的规模较大,茶馆要没法开,好多找上来的顾客还不乐意呢。
这些人总得堵着门口,不甘心地跟饭庄的人抱怨几句,发上几句牢骚才离开。
瞧瞧这事儿闹的,这么贵的茶,居然还有人还喝上瘾了?
所以这么一来,每天工作担子沉重,根本无暇分身的杜阳只好去请相对清闲的张士慧出马,代其去跟天坛的领导商讨对策。
看是否可以在北神厨外真正搭个茶馆出来,最好可以把这个临时项目改成常规项目。
结果为此,杜阳又欠了一份张士慧的人情,俩人的合作关系还越来越紧密起来了。
谁能说这不算一种另类的缘分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张士慧这人虽然让宁卫民给说着了,确有“不能同心,但能协力办事”的优点。
但这小子的性情跳脱,素质上确实还欠着那么点儿。
他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儿,但凡干成了点什么事儿,有了点小成绩,就得发飘。
往往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想当初,杜阳和潘龙俩人就曾经说过,张士慧要是能顶了宁卫民的位子,那就叫小人得志。
这话虽然是他们负气说出来的,带有极大的个人情绪,但或许未必全错。
这不,杜阳这么一来相求,张士慧就越发觉出自己的重要性来了,由衷感觉到自己就是传说中的擎天博云柱,架海紫金梁。
似乎坛宫离了他就不行了,这么一大摊子全靠他才撑得住,那叫一个劳苦功高。
再加上宁卫民一走,办公室也归了他。
这小子每天大班台后一坐,就越来越有一把手的感觉,谱儿也就随着变大了。
不但要求坛宫饭庄的人见他面必须叫“张总”,而且物质享受方面也远比宁卫民更放得开,奢靡得多。
就拿每天的工作餐来说,张士慧极大的脱离了群众,就得点贵的吃。
每天每顿饭都得来道山珍海味,加个满蒙烧烤,还得来点小酒儿,这才叫有滋有味。
绝不是像宁卫民那样注重营养搭配,什么适口吃什么。
而这还不算完呢,关起门来腐败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还不消停,爱嘚瑟呢。
拿9月24日这天晚上为例,这小子他在办公室里吃饱了喝足了,拿出宁卫民放在抽屉里的雪茄烟点上了。
还得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脚踩着宁卫民的椅子指指点点地冲着空气发牢骚。
那德行样大了去了,就好像他正在教训着宁卫民。
“来来,兄弟啊,咱俩可是好久没坐在一起好好聊聊了,走一个,走一个。这杯酒呢,有两层含义。第一呢,抱歉,我这得先数落一句。你小子不仗义啊!这么一大摊子的事儿,你说扔就扔给我了,你也不想想我这拉家带口自己跑东京吃香喝辣,泡东洋大美妞去了。你这是卖友求荣啊,你自己个儿说你对得起我吗?”
“啊,在咱京城干餐饮那是容易的事儿啊?如今咱们店的名气大了,客人多了,还都上层次,哪座庙都得烧香,哪路神仙都得拜到。合着好事儿美事儿你独占,就让我留下吃苦受累替你拉车啊。什么同甘共苦啊,说的好听,你那是去日本开分店去吗?懵谁啊?我看你就是想跑那儿花花世界当臭资本家去。我还提醒你,对不起我也就罢了。你可千万别对不起国家民族,你小子真不要祖宗了,回头见你面儿,我第一个抽你丫的。”
“第二呢,还是老生常谈。我这个当哥的,真得好好劝劝你。本事再大又能怎样?谁不是这么一辈子?心气儿别太高了。再怎么着你也成不了仙。你好好看看那些当官的,不论在位时候多风光,可一退下来还有什么?戎马生涯一辈子,生里来死里去的,最后过的还没咱们滋润呢?太亏了。”
“当然,咱们谁也不是做官的。钱比权实在,永远能傍身。可对你来说,多少钱是够啊?该知足了。不是我这当哥的说你,你目前最应该考虑的不是怎么赚钱了,而是个人问题了。学学我吧,能生出儿子来才是真本事,否则你那么些家业留给谁啊?哪怕你要生个闺女呢,我们也能结个亲家不是吗?”
“哎哎,你丫还千万别犯小心眼。我可不是惦记你的财产啊。我就是不如你能搂钱,那我儿子今后也照样是百万富翁啊。何况事实证明,我的能力也不比你差啊。你看,我把坛宫给你管得多好?不但杜阳毛儿让我给理顺了,现在见着我规规矩矩,听话着呢。你交代我的那些事儿,也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你那些古董、字画、木器,我一天给你盘两遍。这是多大的工程?除了我谁这么上心替你看着你这些家当啊?工艺品和烟酒的事儿我也没让别人过手,你的那份都存进你给的账户里了。你就好好谢谢我吧。知不知道?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我自己干这事儿多大风险?更别说还得顶着压力,四处托关系找人,把公账私账里的钱都按你的要求,换成日元了。”
“你呀你呀,真他妈够麻烦的,越说我越气,交你这朋友我这辈子也轻快不了。而你唯一做对的,就是终于肯让位,把饭庄交给我管了。我还跟你说,其实老子不光能守成,一样能打天下。真出去开分店也不比你们谁差。只不过是懒得去争,不愿意去抢罢了。哎,我这叫韬光养晦,把机会让给别人,懂不懂?咱从来不干那瘦驴拉硬屎的事儿……”
不得不说,张士慧借此来获得了充分的精神抚慰,灵魂满足。
然而就在张士慧正口吐飞沫,说到起劲的时候呢。
恰巧此时,办公室的门也敲响了。
“谁呀?什么事儿?进来吧……”
被这声音打断兴致的张士慧当然满心的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