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1979年就开始在音乐方面发展,但有点名气的单曲不过寥寥几首。
从三年前开始,就再没有唱过什么优秀的作品了。
所以她唱来唱去也就那几首老歌,对唱歌也远远没有对演戏那么自信。
在观众面前表演一下无所谓。不就为时不时露露面,不被遗忘嘛。
可让爱人听自己的这些歌……她还真有点脸红。
尽管她也知道宁卫民已经买了她的专辑,经常都会自己听一听,心里其实还挺高兴的。
可要是当面播放,她还是会不好意思的。
结果没想到,就在她要打开收音机的时候,宁卫民却不愿意了。
不但伸手阻止了她,反而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收音机有什么意思。庆子,要不你给我来个现场版的演唱好不好?”
“啊?”松本庆子大吃一惊,这更不可能了。
“不不,没有乐队,我唱歌可是会跑调的。”
宁卫民锲而不舍,继续恳求。
“别这么说,你就随便唱一唱就好。只是我听,有什么关系?”
松本庆子也仍旧推诿。
“别这么说,你就随便唱一唱就好。只是我听,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很想听啊,几句就好。我还没听你亲口唱过歌呢。不要扫兴嘛。难道我这一点小小要求你也忍心拒绝?”
宁卫民开始打苦情牌,松本庆子确实接不住。
她一个不忍,就露出犹豫的神色。
结果善于察言观色的宁卫民立刻把握住了这一瞬间,趁热打铁说。
“这样好不好,公平起见,你给我唱,我也会唱给你听。”
“哎?你给我唱吗?那太好了!”
松本庆子开心的说,这个条件让她不能不动心了。
没听过宁卫民唱歌的她,也的确很好奇。
“嗯,前提是,你先给我唱的话。你可是在红白歌会演唱的专业歌手啊,总不会怕没我唱得好吧?”
就这样,半推半就,半开玩笑的,松本庆子终于点头了。
“那好吧。我随便唱一首。如果唱得不好的话,请多包涵。”
跟着在宁卫民鼓励的目光里,松本庆子就握住方向盘,开启了她独特的嗓音清唱起来。
“冰雪消融,我面对邻近的北方天空,大声呼喊着往日的梦,逝去不回的人们啊,仍掠过我激动的胸口,至少今后要展开我一个人的旅程了。啊!在日本的某地会有等待着我的人吗?今天是寻找晚霞,去旅行的好日子……”
松本庆子所唱的歌曲,就是山口百惠的原唱歌曲《良日启程》。
歌词里既有冬日,又是表达旅行的内容,可谓贴切应景。
宁卫民虽然没听过,但一样能顺利融入情景,还忍不住轻轻鼓掌打上了节拍。
这样的态度充分表达了他的欣赏和认可,自然让松本庆子紧张缓解了不少。
何况她毕竟是个专业的演员,嗓子真正一放开,状态也就越来越好了。
最终,略显僵硬的嗓音变得圆转了,心无旁骛的唱完了整首歌曲。
完成度百分百,表现力也可以打九十分。
更别说这还是只有宁卫民一个人才能听到的独家版本。
所以一曲唱毕,宁卫民是不遗余力的由衷夸奖,大加赞赏啊。
就这样,松本庆子带着欣喜放松下来,接下来,可就该轮到宁卫民了。
可让松本庆子没想到的是,宁卫民在唱之前居然又提了额外的要求。
“我能看着你唱吗?”
这让她愣了一下,心头一热,脸也发热。
她忽然有点想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脸颊,或是去照一照镜子。
这种感觉很微妙,很兴奋,很刺激,难以名状。
怎么说呢?
她原本在期待的东西就这么来了。
可等到了,她又忍不住想逃开。
如果真躲避开,却又会遗憾万分。
像什么呢?
就像她的领口纽扣松开一颗,而他要帮她系上。
她的耳畔散开一缕头发,他要帮她梳理好。
她的提包掉落了女人的用品,他眼明手快地捡起来,要帮她整理好。
一切都无法掩饰她的欢喜。
“好,你看吧……”松本庆子心跳不已的答。
就这样,在宁卫民的注视下,在尴尬与愉悦交融中。、
她也终于如愿以偿,听到了宁卫民打开了嗓子开始为她吟唱。
“无法忘记往日面容,在灯火摇曳的雾中,两个人肩并肩相互依偎,呢喃细语会心微笑,共同度过的那些日子,让你我融化于快乐之中,可爱的你何时归来,何日君再来!何日君再来……”
宁卫民唱得歌是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日文版,这个时期,邓丽君早再日本扬名立万了。
许多日本人的居酒屋和咖啡馆,都会播放邓丽君的歌曲,宁卫民也是常听就学会了。
只是这首歌所带来的后果,却是让人所预料不到的。
恰恰是因为宁卫民开口唱了歌,汽车才会猝然停下,歪歪斜斜的靠近路边停靠区!
实际上,宁卫民才唱了没两句,松本庆子的脸上就开始掠过一丝不安。
她神色恍惚,双手猝然抖动了一下,然后就急忙握紧了方向盘。
她不停的减慢车速,神不守舍的望着前方空寂的柏油马路。
眼前浮现了往昔的画面,十五年前的画面,模糊地闪动跳跃。
她还记得,那一刻,他也是在唱歌。
那个遥远的他和这个眼前的他,歌唱的嗓音简直太像了,居然属于同一类型。
都是具有沉稳的男子气,带一点沙哑的。
但这种记忆却是令人无比痛苦的!
她的记忆早已经僵死在了那一刻,她不敢再回忆!
所以她才难以自控,不得不紧急靠边停车。
松本庆子的身子无力地伏在方向盘上,低下头,埋在双臂里。
她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庞。
宁卫民则担心地坐在一旁。
他默默的看着松本庆子,迟疑了老半天,才递给她一块折叠得很整齐的手帕。
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必问,他猜得出来,松本庆子有难言之隐,并且留下了心灵创伤。
一个受过创伤的女人,如果一旦卸下了防备,也就等于是把自己完全交给男人了。
既然如此,他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安静陪伴。
不要贸然开口,试图窥探松本庆子的隐私,否则必定事与愿违。
万籁俱寂。
过了好几分钟,才有一辆汽车从他们的旁边呼啸而过。
也幸好如此,否则刚才的意外很有可能就造成重大事故了。
又过了一会儿,宁卫民的好意才有了回馈。
松本庆子忽然抬起头来,转过来望着宁卫民,有些难为情说,“太抱歉了。你唱起歌来实在像一个我曾经熟悉的人,听着听着我就……你别介意。”
“别这么说,我才该道歉。”诚心诚意说着,宁卫民再度把手帕递过去。
“你……是不是以为我哭了呀?”松本庆子恢复了往日笑容。
“哦……那你没事吗?”
“没什么的……”
“对不起,都怪我。我再不唱了。”
“不是这个意思。你唱得很好,特别好。只是因为没想到,才……我有了准备就好了。”
松本庆子莞尔一笑,还补充了一句。
“等我想听的时候,请你再给我唱一遍……”
然后,她就又启动了汽车,重新上路了。
要说和刚才有所不同的,除了车里的气氛不像刚才那么热闹了,就是她的眼圈确实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