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广大的市场需求来说,这些还是杯水车薪。
作为普通老百姓,冬季仍然要以冬储大白菜为主。
能在冬天花大价钱买到不多的鲜货,也就是西红柿、黄瓜和豆芽罢了,聊胜于无。
所以从物质供给的角度出发,能在腊月寒冬见着这样的东西本身就不易。
这完全是得益于宁卫民和天坛公园良好的合作关系,才能从温室大棚的供给链获得这些东西。
另外,也别忘了,松仁玉米和蚝油生菜也是经过大众口味检验,颇受好评的菜肴。
未来以全国范围来论,无论是北方城市,还是南方城市,只要是大众餐馆,这两道菜基本都有,长期保留,而且点菜率还不低。
解放前,但凡全国各地有名有号的酒楼,不都都具备随时提供五十多种通用菜肴的能力嘛。
这么一看啊,这松仁玉米和蚝油生菜两道菜也等于进入新社会的通用菜单里了。
这就足以证明这两道菜的受众很广,绝对属于投大众喜好的口味。
那么自不必说,在张大勺的推荐下,江四小姐也去尝了尝宁卫民“发明创造”。
别说,这两道菜虽然味道直白了些,谈不上什么五味调和、精妙变化。
但确实很好吃,都带着甜口儿,而且还很解馋,吃了一口就想吃第二。
难怪那些年轻的小辈儿那么喜欢吃肉,对这两道素菜也趋之若鹜。
为此,江四小姐也不由对宁卫民刮目相看。
她一边让儿子也来尝尝,一边就想着要跟宁卫民搭话。
不过宁卫民此时可有点顾不上其他。
他正全神贯注地照顾着松本庆子。
一边给她布菜,一边为她解释她不明白的诸多问题。
不为别的,松本庆子毕竟是日本人,哪怕学了中文,能说不少的话了,日常生活交流没什么问题。
但对于古老华夏的人生哲学,却不可能全盘理解。
说实话,自从迈进马家花园大门这一刻起,她觉得她是掉进一个博大精深的洞里了。无依靠,无抓挠,松软的底使她越陷越深,这种感觉在任何地方都是从未有过的。
所以哪怕她坐在酒席中,也有太多的东西似懂非懂。
就像刚才张大勺提到“洗尘”二字,她就迷惑地问宁卫民是什么意思,是要洗澡吗?
这使得宁卫民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儿喷出来。
而后咳嗽了一阵,才能告诉庆子,洗尘就是喝酒,吃饭。
但松本庆子仍不解地问为什么明明是吃饭却偏要说洗灰尘,到了洗灰尘时能不能说吃饭呢?
宁卫民也只好陪他慢慢绕,一点点的给他普及国人习惯的委婉表达。
后来见她光说不吃,又夹了一箸菜放到她小碟里。
松本庆子问是什么菜。
没想到米晓卉这丫头调皮,成心逗闷子,竟然插口说“这叫蚂蚁上树春不老”。
结果吓得松本庆子一个激灵,又瞪大了眼睛。
宁卫民察觉到她神色有变,赶紧解释说就是肉沫炒雪里蕻,没有什么蚂蚁的,只是叫这个名儿,你就放心吃吧。
那么可想而知,宁卫民这顿饭吃得半点也不容易,他基本上就不得闲,一直在关照着庆子。
所以江四小姐见到他这副“爱妻模范”的样子,也不好意思打扰,便转而去恭喜康术德。
“你这个徒弟真不错,不怪引得张师傅羡慕,确实有点儿本事。嗯,这两个菜都好。尤其这松仁玉米,颜色好看不说,做法也简便。这要是当年,把这道菜放到吉士林推出去,怕是又能成为一道引人效仿的招牌菜了。看来啊,咱们是都老了,这就叫一代更比一代强。就是不知,你这徒弟愿不愿意把这两道菜教给我,也让我拿到美国去试试……”
要按理说呢,当师父的听人这么赏识自己徒弟,尤其又是江四小姐这样出身名门,见过世面的人,那就没有不高兴的。
可也不知道,是因了康术德还在生宁卫民的气,还是见不到他在自己的眼跟前就对松本庆子这么殷勤。
这老头儿此时听旁人夸这个徒弟,居然满是嫌弃和不屑,纯应了“远香近臭”那句话了。
“哼,什么不错啊。这小子最大的毛病就是没出息,你还看不出来吗?贪图享乐,意志薄弱,就不是做大事的人。要我看那,比你的儿子可差远了,你的儿子在海外拿了西洋建筑学的博士。这才是人才,不愧是你们江家的后人。你再看他,有什么真本事?也就知道谈情说爱,吃喝玩乐,懂点投机取巧的道道儿罢了。”
跟着老爷子甚至一皱眉头,居然忍不住甩食指敲响桌面,隔空嗔嘚宁卫民了。
“哎哎,你小子,那耳朵是摆设啊。你四姑姑跟你说话呢,能不能懂点礼貌啊?”
就这一下子,吓了宁卫民和松本庆子一跳。
这对爱情鸟儿立刻中断了他们的谈话。(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