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不出来的小乐又说了一句:“报国——”
这时程疯子才站起来嗫嚅着吐出:“玉门关。”
小乐苦笑着问他:“程庆,你怎么混到这份儿呢?”
程庆也苦笑着回答:“我要是不装疯半年前就被乱棍打死了。”
小乐送来的从军证明让村里人这时才相信,程疯子的“突突”是真的。
当夜小乐又徒步去十公里外不通公共汽车的一个村子,一名叫吴奎刚战友很快找到了,正在和村里的一批地主富农半夜三更地刨冻粪堆呢。刨粪按说没啥,准备春耕嘛,可让小乐笑不出来的是这堆粪是刨了冻、冻了刨的反复刨,就是让这些被管制对象不闲着,天天和粪堆在一起,甚至吃住都在粪堆旁。
这次小乐倒是没有亮重机枪子弹,也没以抗日班军令对暗号,可没想到村里农会质疑从军证明的真实性。说吴奎刚要是重机枪手,村里人人都是重机枪手。直到彭雪飞派出的接兵干部大张旗鼓地前来接兵,当场给吴奎刚穿上志愿军军服披挂上阵,村里的人才相信,这个地主儿子真的是共产党的兵、真的是重机枪手啊。
后面找到的几名战友境遇大同小异,都让小乐郁闷不已,最让小乐哭笑不得的是找到的第六个战友。
这个战友其实平安无事,他家被评为中农,而自己曾从军的事情还无人知晓,他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着。这回接到了从军证明,他们全家开了个紧急会议,最后决定不公开这个证明。因为公布以后说不定会引火烧身,反倒失去了现在的平静。
曾为保卫国家做出贡献的人不得不隐姓埋名、苟且偷生,让熟读历史的小乐欲哭无泪。但这个老兵最后还是没有保住自己,文革时一个来外调的人揭开了他的身份,无疑他被造反派们迅速拉上了批斗台子。
正如占彪所预料到的,虽然从军证明发放了下去,但抗日班官兵的日子仍然难过。因为他们的家庭大都被评为地主富农,而且周围人和环境造成的歧视已然形成,镇反的无情岂能是一纸从军证明抵御了的。
所以紧接着占彪的重招旧部入朝参战成了当时避祸的最佳方法。尽管战争有着同样的危险,但与敌人战死沙场和被自己人折磨辱杀,结局却是天壤之别,人的心灵感受也不可同日而语。重要的是,人出来了,就由不得地方了。况且抗日班在战场上的自我保护已成为一种本能。
抗日班官兵接到重返战场的通知没有一个退缩的,四百名重机枪手很快召集到位。这些当地人眼里的地主、富农崽子们大张旗鼓地重返战场重新披挂上阵,彭雪飞派出的接兵干部为他们穿上志愿军军服,军人的英姿风采立现。
这时人们才相信,地主们的儿子原来真的是共产党的兵。抗日班老兵心里都清楚,这是彪哥在拼命保护着他们。这次的入朝参战等于给了他们重生的机会,使他们安然躲过了镇反运动。他们的地主父母也多少得到了些保障,起码因为是军属不会被枪毙了。
感激的语言是无力的,只有为彪哥好好挣个脸儿,在朝鲜好好打出点名堂,才对得起彪哥殚精竭虑对大家的精心爱护。四百名正当年血气方刚的机枪手不到两周便汇合到一起,由强子带队赶到安东。
高机团代理团长小峰和高机团营长二柱子已等在这里。二柱子在沈阳没有找到曹羽已赶回安东。小峰和二柱子见到阔别六年的部下自是感慨万分,逐一询问。
在重新整编了连排班后,小峰站在集合的队伍前做了战前动员:“这次我们参加抗美援朝,要重新打响重机枪,我们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我们,还是当年的抗日机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