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凤今日可能由于受伤的缘故,变得格外的温柔,也格外的不像她。
郗雁停最终还是答应了:“好,我送你回东盛。”
回去了,就不会再伤害曳缘了。
栗凤抬起发白的脸来看他,忽然问道:“将军,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子,她现在在哪里?你不去找她吗?”
他目光一沉,停滞了半刻,才含泪答:“她啊,现在一定过得很幸福。我就不去找她了。”
前几日,他收到了一封来自拾溪的信,让他去祁蒙山一叙。他曾经说过,等到想起了关于十夕的事情,就会告诉他。
所以,他给他送来了这样一封信。
那天,他忐忑地走去了祁蒙山。祁蒙山如今已然大变样,没了山楂树的祁蒙山仿若失去了灵魂一样,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中,看着空荡荡的山崖,心中徒徒生出一种孤寂感。
他还是更喜欢那个漫山遍野都是红山楂的祁蒙山,在那片缥缈的山楂梦里,可以见到他最想见到的人。
他站在半山腰的那座山神庙前踟蹰了许久,久久不敢迈开步子上山去,因为他害怕知道答案。
他从早上一直站到了晚上,连风都要停歇了,他仍旧没动。
他闭上眼睛,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少女,她说:“将军,我有一个很要好的义兄,不过,最近他老是和我吵架,他有点发疯,对不起啊,你的头发是被他剪掉的,你的剑也是被他丢去敌军军营里的,还有你的马,也是被他杀掉的。”
“将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没念过书,什么都不懂。”
“将军,我改天买一匹马赔给你吧。”
……
“将军,我可能得跟你暂时告别了,我那个义兄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我得去找他,然后我还要回趟老家,我们山高水长,江湖再见。”
“对了,答应你的生辰贺礼,我到时候会给你送来的。如果我来不了,我就让旁人帮我送来。”
“将军,后会有期。”
……
铺天盖地的回忆卷来,他的眼角流淌下一滴泪来,作为一个铁血男儿,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流过泪了。
最后,他还是没有上山去见拾溪。
他转身下了山,离开了这座光秃秃的祁蒙山,他的那些梦,就让它随着这些山楂一起埋葬在这山里吧。
*****
曳缘走在河边,不时望一眼下面波光潋滟的河水,她不知道拾溪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可是看他那疯癫的程度,总是会想起蓝雾来。有时候的蓝雾和他很像,他们的内心里都有着自己很伤心的事,都装着那些别人无法理解的痛。
走到前面一个四角亭子,里面坐了几个老人和一堆小孩,他们手里拿着新鲜的粽叶,在编着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引得很多的小孩儿围在那里观看。
她也凑过去看,看到那地上摆着好几片很大的棕叶,比团扇还要大,青色绿色皆有,铺在了地上,棕叶上摆了几只很可爱的用粽叶编织而成的小动物,有凤凰、孔雀、蜻蜓、蝴蝶……
蝴蝶?
曳缘看到那蝴蝶时眼睛都亮了,如果说还剩几天可以活的话,那她今天要做一只蝴蝶送给他。
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也停在那里看那老人编,地上围了一群小朋友,每人手上拿着一片棕叶在跟着学做动物。
老人抬起头来看了眼她,慈祥地问她:“姑娘,你也想学?”
“嗯!”她点点头,指着地上那只蝴蝶道:“我想学这个。”
老人叫她坐下,让一个小孩给了她一片棕叶,然后她就跟着学了起来。
这苗疆真是个好地方,不仅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多,这里的人也很善良很热心,大家对她这个外族人很是热心肠。
这棕叶编的小动物看着极为精美,栩栩如生,虽然很小一只,但是动起手来却发现是真的有点难,她自己手太残了,还没有人家小朋友做得好呢。
她拿的这支棕叶是新采摘回来的,看着可嫩了,绿中带点黄,先做蝴蝶的中间躯干,再用细棕叶穿过去,打结,形成稳固的翅膀,紧接着再用小刀将翅膀削得光滑,这样漂亮的蝴蝶翅膀就做好了。
再然后,就是给它的头部做两个长长的触角,触角完成,最后就只需要在它的背上再挑一根长须出来,这样就可以拎着这只蝴蝶起飞了。
她的蝴蝶就这样做好了。
蓝雾飞奔下山的时候,跑去了屋里找曳缘,可是却没有找到她,阿婆家里也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傻子又跑去哪里了,他开始去街上找她。
苗疆内的街道是极长的,到中部位置就被一幢幢的房子分割成两条道路了,两条路平行而立,最终又在一处汇合,如此,便形成了一个类似环的街道。
曳缘做好了蝴蝶之后,就开心地回去了,可是刚好跟蓝雾错过,他们并没有碰上。因为两个人走的不是同一条街道,等她走上桥回家的时候,阿婆才告诉他蓝雾在找她。
嗯?
这个天色还早吧,他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在找她?该不会是知道自己把姬宴叫来的事了吧?来找她算账了?
她有点胆怯,不敢回去了,转身朝桥对面跑了。桥的对面往右走还有一条小路,小路那边有许多的房屋林立,是这里的人家开的餐馆店。
那些店铺屋外都是有楼梯的,她顺着一座楼梯爬了上去。二楼上的走廊外也摆着桌椅,她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借着旁边伸上来的一棵大树遮住了身影。
这个位置极佳,可以看到蓝雾回家的身影,而且也不容易暴露。她向老板点了一盘小菜,就一直坐在这里观察下面的动静。
按理说姬宴上山之后肯定就是直奔主题要带走忘忧,而蓝雾自然不愿意,两人争斗不休,最后蓝雾气哄哄地下来要找她报仇。
一定是这样。她告诉自己。
还是先躲会儿吧。
蓝雾几乎是将这里所有的街道都找了一遍,甚至找到了苗疆门口的大广场,仍旧没有找到曳缘。于是,他只好再往回走,回去家里看她是不是回来了,可是屋里冷清清的,根本没有人。
他慌张了起来,曳缘看到他跑进屋里又跑出来,最后又跑上了桥,在桥上奔跑着。她这处离得远,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步伐匆匆,她仿佛能从那步伐中看出他的愤怒来。
看见他往这边跑了来,曳缘往桌下一缩,躲进了桌子下,彻底藏了起来。
“曳缘!曳缘!”蓝雾已经开始在喊她的名字了,照这样下去,她根本藏不了多久了。
可是,为什么她从他的声音听出了惊慌与害怕?
人愤怒的时候,声音大概不是这样的吧……
她正疑虑之中,就听见蓝雾的靴子踏在楼板上“嗒嗒”的响,一步一步地走上来。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那是魔鬼到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