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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园占地很大,其中园林的面积占了绝大部分,花草树木的种植是李沅亲自指派,春夏秋冬都有花可赏,玉家二老也常通过两府相连的拱门来朝园中逛一逛练练腿脚。
有客来访时,需要下人带领去往前厅,但园子里条条路通前厅,即便没有人带路,自己闲逛着也能走去前厅。
李潇心高气傲,不想去前厅见那个女人,只想等着三哥哥来劝他两句,他再借路下坡。
少年自顾自想的很好,可他的三哥哥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太阳下山后,园子里的下人也陆续回去休息了,园中只有两个小队的护卫来回巡夜,偶尔从假山的缝隙中瞥见小王爷的身影,也谨记姑爷的吩咐,不去搭理。
小王爷虽大,在朝园中却大不过姑爷。
春夜鸟鸣嘤嘤,莫竹带了几个人死盯着沈一方,没等到小王爷出来,沈一方有好几次想要闯进园林中找人,却被朝园的护卫们堵在大门里,寸步难行。
沈一方武艺不错,但没有小王爷的命令他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这府中还藏了一个三皇子——那可是王爷器重的人,李家皇子位高权重,他无论如何是动不得的。
有着种种顾虑,沈一方听莫竹胡说两句“我家姑爷请小王爷留宿了,你一个外人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竟也信了。
小王爷如此敬爱三皇子,从前他们堂兄弟应该相处也不错,在这里,小王爷应该不会有危险。
夜已经深了,沈一方卸下身上的大小兵器,盘腿坐在地上阖眼入睡。
沈一方睡去,莫竹也觉得困,却不敢放松警惕,叫人来轮班看守这个人,一定不能让他乱跑乱说。
虽然莫竹不明白小王爷为什么喊李沅作“三哥哥”,也不明白气势汹汹来抓人的小王爷知道李沅是玉家赘婿后会那么惊讶。他的脑瓜子想不通这么复杂的事,权当是李沅与李潇拜了把兄弟。
还真是巧,他们两个都姓李。
月光照树影,绿叶鲜嫩稀疏,散发着独属于春日的清新气味。小梨坐在树下石凳上等人,靠在树干上睡着了。
今天小梨与靳松一道替玉容卿去店铺监督施工,忙活一天回到府中却不见姑爷身边那个漆黑的身影。
姑爷常常派萧成去办事,他每次回来都是走后门,小梨吃了晚饭便来后门这里等他,过去一个多时辰,她都睡着了也不见人来。
春日的夜风没有阳光的气息,风中更加浓郁的是绿叶与花香,小梨睡在风里,于睡梦中听到了轻微的落地声。
夜半时分,门栓原封不动,萧成跳墙进来很娴熟,抬头看见树下的姑娘时,平静的心陡然掀起波澜。
她睡在婆娑树影中,面容带着些许疲惫,微胖的小脸贴着树干挤得肉嘟嘟的,穿着一身淡黄色的素衣,像一只嘟着嘴吐泡泡的小金鱼。
小梨并非绝色,在李沅身边呆的久了,萧成渐渐觉得长得好看的人并不多,他对别人的样貌也没有过多关注。但是在一众普通人中,那个小丫头是特别的。
每次看到她肉嘟嘟的脸蛋,萧成的心情都像融化冬雪迎来暖春一般,忍不住心底的悸动。
他踩着轻轻的脚步来到小梨身边,缓缓蹲下去,久跪的膝盖嘎吱嘎吱响,又痛又麻,坚实的臂膀将小丫头搂在怀中,起身走去内院,目不斜视。
身子悬空的感觉愈发明显,小梨睁开眼睛,视野中是男人俊朗的下巴,把她吓了一跳,挣扎着从男人怀里跳了下来。
“你……你干什么啊。”小梨摸摸衣裳又理理头发,生怕被人看到自己与萧成逾越规矩,被人说闲话。
萧成垂下眼眸,“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吵醒你,怕你在外头睡觉会受凉,这才……”
小梨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有点惊讶,理理自己鬓边的碎发,轻咳一声,“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这都快到半夜了。”
“我……”萧成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被公子罚了,便说是出去办事才回来的晚了。
原本公子只让他跪两个时辰,萧成心眼儿实,偷懒都不会,实打实跪了两个时辰,膝盖都肿了,揉了好一会才能起身走路,于是拖到现在才回来。
小梨不明内情,体恤他在外奔波操劳,不再追问,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塞给他,“天气暖起来了,这个送给你,防蚊虫的。”
萧成受宠若惊,从她胖乎乎的手上接过香囊,“谢谢。”
送完东西,小梨红着脸催他离开,“很晚了,你快去回去睡吧,我也要去休息了。”
萧成微笑着点点头。
看他一脸微笑,小梨结结巴巴地补充着:“你可不要误会,我只是随手做的,我也给小姐做了,这个花色小姐不喜欢,我才拿来给你……”
手上的香囊蓝绿花色,明显不是姑娘家喜爱的模样,萧成道了声“我知道”,眼中的笑意却愈发深了。
两人在小桥上分开,萧成去东苑,小梨去内院,与巡夜的护卫们擦肩而过时点头示意,向里走路过假山,小梨听到零星几句微弱的声音,像是孩子说梦话一般。
那声音带着点少年独有的青涩稚嫩,起先小梨还以为是莫竹躲在哪里自言自语,拨开新生的草丛在假山的石堆中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少年。
小梨正想上去叫醒他,却在月光照映下看到了他一身橘红色的华贵衣裳,那样名贵的料子,就连她家小姐都很少穿着。
发觉此人身份不一般,小梨想起她回府的时候听府里的丫鬟说小王爷来了府上,便猜到了这人的身份,不敢打草惊蛇,忙跑去内院向小姐禀告。
卧房中,玉容卿解了外衣,坐在床边兀自出神。
“想什么呢?”李沅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身侧,尾音略微扬起。
“相公……”玉容卿连忙靠在相公肩上,垂下眼睛。
当初李沅对她坦白自己的皇族身份后,玉容卿震惊了好一阵子,可直到今天她才切实感受到李沅的与众不同,他不是一般人,李潇是小王爷是他的堂弟,同为皇族,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有幸与他有过一段姻缘的民间女子罢了,甚至不敢在小王爷面前大声说话。
小王爷也说了,平阳王很担心李沅,一直在找李沅的下落。当初是平阳王在宣州大败庆王,他的儿子又那么崇拜李沅,想必他不会伤害李沅。
玉容卿眨了眨眼睛,侧身坐到李沅腿上,抬头望着他的视线真挚而迷恋,近乎迷恋地描摹他英俊的脸。
他跟自己呆在徐州能有多舒坦,这一阵子又是提防秦山又是避着李潇,分明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却总是害怕被人发现行踪。
玉容卿的内心深感无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为李沅做什么。
她与李沅并肩行,共进退。
然后呢,等到避无可避,躲起来也没有办法的时候,她还能为他做什么?
不如,就让他与李潇回去罢,至于她自己,无论是与他同行还是留在徐州等他,她都没有怨言。
玉容卿自顾自做了决定,可还没等她说话,李沅便察觉到她要说什么似的,委屈耷拉下耳朵,小心翼翼问,“因为李潇那厮的浑话,卿卿要让我离开吗?”
被戳破心事的玉容卿很是心虚,她想否定他的质问,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利害得失的分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