峦森的家住在另一个小镇上,沈爸爸是s建设公司驻欧洲的高级主管,沈妈妈则在同一家公司当会计。
自然而然地,两家开始熟络起来,尤其是沈亦则,明明自己还不过三十岁,却成天喊着要生个足球队,还个个都要像峦森一模一样听话懂事。
顾予茗也很喜欢这个宝宝,因为,还不到三岁的他话都说不清楚,居然好像挺喜欢她做的糕点不知道比那恬不知耻自称是私生子黑户口老爹强多少倍。
居于国外的中国家庭有个显着的先发优势,那就是孩子从小就浸淫在两种语言环境下长大,可是这也间接造成了孩子在开始阶段必然的混沌。
比如峦森,沈爸爸总是担忧他德文中文都说不好。
于是,做家务之余,成了家庭主妇的顾予茗开始了两头跑的日子,沈氏父母工作繁忙,一直是佣人在帮忙带孩子。
在遥远的斯图加特,居然会有一个人,陪着她说中文,陪着她念德语。
这种朝夕相处,平凡的、神奇的,就像是在陪伴着自己的孩子。
峦森很静,可是也会有好动的一面,比如在顾予茗就喜欢扯她的长发。
每次跟他说再见,顾予茗满面笑容,小峦森却有些不高兴。
有时候捧着沈妈妈在家的时候,她总是撩拨着峦森肉肉的小手:“峦森,不可以没礼貌,跟阿姨说再见。”
峦森却像个没嘴的葫芦,怎么都不出声。
“孩子太小,还不太会说话呢!”顾予茗藏住淡淡失落,玩笑道:“不然,叫姐姐好不好。”
顾予茗还记得,某天的科技馆,童趣时代展区,有个熊孩子叫她阿姨,她差点没气背过去。
时间过的好快好快,快得她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居然也能忘记了欢笑、泪水,和,他的脸。
“峦森再见。”每次都是这样,峦森虽然很粘她,却始终没有和她说过几句话,她对他行以亲吻礼,然后依依不舍离去。
某天晚上,两人都在熟睡的时候,前厅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
“你干嘛要拿擀面杖啊?!”沈亦则朝顾予茗吼。
顾予茗躲在他身后,怯懦地说:“保护你啊!”
沈亦则翻了个白眼,打开门,门口正站着焦急的沈妈妈。
原来,峦森的父亲前日被派到南欧盯工程进度,沈妈妈经手的账目出了问题,沈氏夫妻两个人都是空中飞人,待在家里的时间屈指可数,偏偏家中的保姆又请了假,两人一相合计,小沈是医生,他太太又是家庭主妇,送到艾斯林根反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在门内的沈亦则和顾予茗目瞪口呆,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就这样白捡了个孩子,是不是,太戏剧性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就这样,一年之中的大部分时间,沈栾森都住在了艾斯林根沈亦则的家中。
这天一大早,沈亦则就向医院告了假,说什么也要在家里陪峦森。
院子里。
“峦森,”顾予茗敏感地发现沈妈妈离去之后孩子的低落:“阿姨会一直一直陪你,阿姨不会离开你,你也陪着阿姨好不好?”
“一直是什么?”男孩问。
“一直就是当你看到月季花的时候,阿姨就会知道你在想我。”
男孩当然不懂,只是对着花盆便要去摘。
“我来抱儿子,”沈亦则一把抢过,对顾予茗责备:“要是我儿子被你种的什么破月季花刺到了,罚你给我洗脚十年!”
自从峦森进入夫妻俩的生活之后,沈亦则几乎成了最开心的那个人,医院加上研究所的事情固然很多,可是他居然效率出奇地高,以前总是深夜才能回家,为了峦森,好胜的他不仅主动放弃了最难的课题,就连相应的奖金也放弃不顾,只为了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峦森。
“人家有父母,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顾予茗跟在他们身后揶揄。
“你也生一个给我玩不就好了。”沈亦则背对着顾予茗,所以她并不能看见他脸上一瞬间的失落。
顾予茗并不理会,她和他之间,都在有意无意的避免这些可能让他们不能快乐的话题,比如孟柏、比如孩子,甚至是‘顾’这个字眼。
沈亦则不知道的是,那个他一直保守的秘密,她早就得知,正是因为得知,才会觉得心疼,更是因为心疼,才放任峦森进入他们的生活,在她的伤口蔓延。
沈栾森还太小,顾予茗只买了乐高玩具,沈亦则却一窝蜂开车从cosco搬了一大堆赛车足球回来。
沈栾森和沈亦则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用德语交流,顾予茗能零零星星地听懂一些,阴性阳性真的要把她弄疯。
所以她自然而然的和峦森讲中文,她心疼孩子年纪小,一些弱智词汇比如‘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早午晚安’‘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她能磨蹭教上一个月。
然后峦森却总是不愿意叫她,无论是阿姨还是姐姐,如果想要什么,也总是请求的句式。
“你们……不睡在一起吗?”某天晚上,沈栾森牵着沈亦则的手,朝走向另一个方向的顾予茗问。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沈亦则蹲下来解释道:“阿姨感冒了,怕把病气过给峦森呢!”
峦森喏喏点头,却并没有什么喜色,对顾予茗道了声晚安,便和沈亦则进了房间。
坐在房间里的顾予茗却怎么也睡不着,峦森会这么问,这么小的孩子想必也是看出什么来了吧,那阿则呢?阿则这个成年人呢?他心里又会是什么感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