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我身上很脏。”顾予茗一把抱住他的时候,沈亦则居然有些尴尬。
顾予茗却摇头:“不要,我知道,你很需要我。”
沈亦则全神贯注的气息终于在她的怀抱下彻底放松,神经高度紧张之后,他的手才开始不自觉的发抖。
“这是你第一次抱我。”他的语气满是满足。
“阿则,谢谢。”顾予茗尽量撑住自己,好叫将全部身子压在自己身上的沈亦则能够尽量休息。
沈亦则筋疲力尽地摇摇头:“就算手术成功了,我也很有可能被遣送回国。”
“那我们就回国。”
“我也很有可能必须重新从实习医做起。”
“那我们就从实习医做起。”
“嗯。”沈亦则感受着这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她主动的拥抱,医院传来一阵阵双氧水的刺鼻气味,而此时此刻的他,鼻腔内充盈的却只余妻子柑橘味道的香波发香:“是啊,我们。”
“你手怎么了?”顾予茗无意向下望去,才发现沈亦则的右手鲜红一片,做他的妻子五年,做一名医生的妻子五年,她好像已经很能分清他和别人的不同。
“清洁的时候不小心被整齐烫到。”沈亦则说得轻描淡写,谁又能想到他被烫到时连护士长都被吓到的紧张模样。
他的双手还戴着手套,只好用头轻轻蹭她的颈,就好像,病床上躺着的真的是他和她的孩子一样。
就好像,这一次,他终于赢了老天爷一把。
雪花如约地飘零在斯图加特的上空,一如他们初到的那年冬天,
大雪,皑皑;脚印,成双。
s市。
从沙特飞来的ca097航班平稳地落在了浦江机场。
祝长庚和母亲焦急地坐在机场的vip候机室,五年之后,常祯见到那个年轻人,祝长庚接到那通电话之后,祝远舟终于回来了。
带着一身的伤病,带着一身的荣誉,凯旋归来。
五年前的那次离心脏只有五公分的枪伤,让他差点死去,如今刚一下飞机,新伤加上旧伤,却让他还没能好好看看阔别十几年的妻儿,没能亲吻这片他久违了的土地,就被转入了s市人民医院的加护病房。
祝长庚坐在人民医院加护病房外的长椅上,想起刚刚病床上的那个男人的那张脸,和母亲的激动不同,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长庚,爸爸要走了。”
“去哪儿?”
“爸爸是军人,要去很远的地方。”
“什么时候回来。”
“总会回来。”
父亲的容貌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并没有什么改变,可是面对着那个他曾经坐在他肩头撒野的男人,那声‘爸爸’却再也喊不出口了。
人医是s市顶尖的外科医院,人来人往,秩序井然,从他得知父亲还活着,到现在父亲真正出现在他面前,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五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快要奔三的男人去准备这场重逢。
然而,鼓起勇气叫出那声父亲的祝长庚,此时此刻,却并不知道,命运还为他安排另外一场重逢。
而这场重逢,即使他用尽一生一世去准备,也终究还是覆水难收。
命中注定,他在劫难逃。
等着行李转运的时候,顾予茗正看着浦江机场的led指示牌发呆。
斯图加特、汉堡、雅典、罗马、纽约、沙特……
或许是因为她的行李太重,回国的沈亦则脸色异常得难看,他说得没错,因为峦森,即使在德国拿到了医生执业证照,回到中国,他还是一样要从实习医生做起。
可是,这并不是他愁眉不展的真正原因。
回到中国,人和人的距离变得太小,虽然是在s市,虽然阿茗从来不主动提起往事。
可是那并不代表,有朝一日,她不会得知事实。
父亲死了,妹妹活着,家中的生意是被他这个丈夫抢走的。
他从行李转运架上找到他们的行李,明天开始,他就要重新回到做实习医生的日子。
peter终究还是顾及五年的师徒情谊,为沈亦则介绍的是s市顶尖的外科医院。
这家医院的名字,就叫做,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