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越是这样便越反衬出其特殊的处境来,与他病弱却不失风骨的上半身相对,这位长者的下半身却显得如此的无力,每一个看到的人都能明晰感觉到包裹在漆黑裤管下是一双怎么样瘦骨伶仃的腿。而顺着这双无力的双腿往下,膝盖以下都是空荡荡的,他失去了小腿。
姜洄几人心惊也不敢多看。对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没个心理准备,视线不可避免便直面了这一幕。他们心底随之浮起对方这些年莫名消失在公众之前的事,不觉便冒出一背的冷汗。
雷克斯尽忠职守地护卫在这位曾经的长官身后,沉默地看着对方自行操控机械轮椅迎向周修文几人。
他其实还是不太理解元帅为什要这样屈尊到外边来,哪怕这些是周修文少有的朋友周元景也完全没必要以这样的方式暴露自己虚弱的一面。
——就像他没办法理解对方上次为什么非要支撑着病体到学校观看周修文的比赛,哪怕过后他为此付出了重新注射一整套疗养剂的代价。疗养剂直入脊椎的痛大概只有周元景自己知道了。
雷克斯尊重他的元帅,尊重这位他永远的人生导师,就算对方不复曾经的意气风发,也失去了那副无所不能的躯壳,但他依旧是他,无所不能的周元景。
要是这些孩子不那么懂事,敢对周元景露出一丝不合时宜的目光,那他们就别想再出现在元帅跟前。这位二十三军团长低垂眼眸,迅速掠过一丝凶狠,旋即又被他熟练地掩了下去。毕竟他坐在那个位置上这些年,也早就练就了一副眉眼不动的本领了,不会像过去那样轻易露相。
但他大概不知道这位元帅对于他有多了解。前方的周元景指甲顿了顿,若有所觉,知道大概又是某人的莽气上来了,也不说破继续他想要做的事。
对于周元景亲自出来迎接,周修文也显得很是惊讶,旋即面上露出一丝惊喜和后觉的嗔怨:“父亲,您怎么出来了?”
他也顾不及几位朋友在后头手足无措,三两步迎上去,几步外半蹲在地上,蹲在周元景的机械轮椅前。
“怎么还大惊小怪的,我这个做父亲的还不能来接下我的儿子了?”周元景半开玩笑的道。
明明知道周元景没有那个意思,但少年人很敏感,听到这样的话下意识心下一酸,半蹲的膝盖磨着地往前挪了挪:“您这又在说什么话……应该是不好意思劳烦您来接。抱歉,我不该让您等的。”
看着蹲在跟前抓着自己手的周修文,周元静轻笑一声,伸出另一只手掌轻轻抚摸了少年人的头:“说什么等不等的,回来了就好。你的事我已经从索尔萨那知道了,这次做的很好。”
周修文知道对方指的是他在这次任务中的哪个表现,面色不禁有些发红,因为他心中知道自己那更多的是任性而非这些大人以为的那些更值得表扬的东西……但听到来自于父亲的表扬,他还是很高兴的,高兴于对方毫不吝啬展露的每一丝真实的情绪。
这位过了百岁后才拥有了自己血脉的父亲是如此真切地疼爱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战争的残酷与战场永恒的风沙让他更加所拥有的,也加倍努力去战斗和捍卫。
对方在周修文眼中从来都是一个极好的父亲,即使对方并不能像其他人的父亲一样时常陪在他的身边,陪他戏耍和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