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墨色的天幕,斜挂着半个月亮,淡淡的月色勾画出凉亭飞角的轮廓。
亭中,地上散落着几只空酒罐子,沿着斜斜的足靴向上看,身着紫色长袍的男子正望着上空不知名的一处,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口中倒酒。
“夜深为何不掌灯,一个人在这喝什么闷酒呢?”
湛衡夺过兄长手中的酒罐,往自己嘴里倒了口,酒一入喉他便皱了眉。
“这么烈?”他看向仍痴痴看着天际的湛坤。
“今日你是怎么了?给自己灌这样烈的酒?”
消沉的男人没说话,又拎起另一罐酒利落开封,仰头便吞了一口。
既然他不说,湛衡便不再问,默默陪着他一起喝酒,心中思索自他们回京后,到底是谁找了湛坤的不自在。
酒是这样烈,湛衡喝了不过这剩余半瓶,眼前就有些发昏,腹中仿若火烧,可他身边,先前就喝了不少的湛坤却仍毫无所觉般口中不停。
湛衡真有些气了,到底是因为何事,竟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够了,你若再这般下去,我只能让娘娘来劝你了!”
提到母亲,湛坤的眼里才有了些许波动。
“阿衡,你说,母妃这样贤淑,家世亦不差,为何父皇愿意让她执掌后宫多年,却迟迟不肯立她为后呢?”
湛衡一愣,原是为了德妃娘娘。
“是有人在娘娘面前说了什么,惹娘娘不快了?”
他虽不是德妃亲生,但这么多年来,早已将她当成亲生母亲般敬重,决不允许有人伤她。
“我只是替母妃抱不平罢了!”
湛坤微微偏头看他,眼里是说不出的混沌神色。
“父皇,心里只有早早逝去的发妻,母妃陪伴他多年,到底又算什么呢。”
“……父皇钟情先皇后,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活人总比死人重要,能陪在父皇身边的,终究还是娘娘。”
感情这种事,他也无从论断,更何况,他们还是长辈。
“是啊,活人总比死人重要!”
湛坤倏的一笑,以掌遮眼,猝不及防的震耳笑声令湛衡差点吓了一跳。
“阿衡,太子已经去了,我们却还活着!”
湛衡本欲一饮,提着酒罐的手却被这话中含意惊得颤了颤。
他们兄弟二人游山玩水相伴多年,感情从未淡过,可他却从不知自己的兄长心中竟藏有如此志向。
“皇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湛坤放下遮住眉眼的手,面上没什么表情,冷冷回道:“我当然知道,我很清醒!”
“阿衡,没了太子,除我之外,还有谁能配的上这太子之位?”
他的话里从所未有的峥嵘和傲然,这是湛衡从未见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