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裱糊匠当得倒是尽心。”桓温浅浅提了一句,话锋一转道:“我今天去翰林院了。”
张巨鹿放下手,正襟危坐道:“陈望?他还没认出你?”
“认不认得又如何,难得糊涂不好么。”桓温微笑道:“这可是个好苗子,在翰林院压了那么久,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您想把他要到国子监?”张巨鹿问道。
“去那种地方做什么。”桓温摇摇头,“他毕竟是从北边来的,真到了国子监,那这辈子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一个能经世济民的大才,只是教书太暴殄天物了。”
张巨鹿沉吟片刻,缓缓道:“陛下那边呢?”
“你放心,陛下注意到他的日子,绝对比我早得多。”桓温笑道:“无非担心他是北凉那边派来的死间。
要换做江南那群人,早就被外放为官镀金身去了。”
“他会是么?”
“是能怎样,不是又能怎样?”桓温叹气到:“整天算来算去,这叫哪门子事啊。”
“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张巨鹿将面前的奏章放到看过的那一堆,平静道:“毕竟他要吃离阳的俸禄。”
“那就让陛下尽早做决断好了。”桓温轻声道。“好苗子捂太久,也是会捂死的。”
张巨鹿拿奏章的手一顿,再看向桓温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
桓温却像是没看到一样,自顾自道:“六王入京之后,大家屁股下的位置都要动一动。
这件事你应该比我清楚。”
“原来您已经知道了。”张巨鹿收回手,沉声道。
“你又没想瞒着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桓温笑道:“门下省左仆射,文亭阁大学士,陛下这是已经开始铺路了啊。”
张巨鹿轻轻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毕竟事关储君,哪怕是他也要慎重对待。
“那就这么定了。”桓温仿佛是自言自语,轻声道:“总靠咱们几根老木头,撑得了一时,可撑不了一世。
是时候让年轻人出出风头了。”
见桓温心意已定,张巨鹿没有劝,只是轻声道:“何职?
需不需要我帮忙?”
“又不是六部大员,还不需要你个首辅卖面子。”桓温右手在左手掌心轻轻一点,笑道:“起居郎如何?”
张巨鹿沉吟片刻,轻声道:“妙。”
起居郎,门下省属官,天子近臣。
只要陈望足够出色,以当今天子的性格,绝不会放过这样一位才华横溢、堪当新朝顶梁柱的人才!
“我的能耐就这么大,把他推到那,剩下就看他的了。”桓温长叹道。
“还有一事。”张巨鹿看着桓温认真道:“陈芝豹怎么办?”
“是个人才。”桓温有些惋惜道:“可惜生不逢时。
北凉在,他还能好些,北凉若不在,他可就惨咯。”
张巨鹿点点头,重新拿过一份奏章,轻声道:“嗯,和我想得一样。”
“嘿,你个碧眼儿.....”
此时的陈望,还不知道他的命运即将发生改变。
他并未像和桓温说的那样完成公务,而是坐在桌前,先闭目将一天发生的事回忆了一遍,确认没有纰漏后,才拿出一张纸。
当他落笔时,脸上立马泛起了甜蜜的笑容。
一炷香的的功夫后,纸已经被写满。
他盯着那张纸看了良久,才将纸放到烛火上,看着它烧成灰烬,眼神有些迷蒙,喃喃自语道。
“红豆,你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