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身上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那个人眼睛笑得浮起皱纹,眼中盛着春日般的暖意和笑意。
想来只是一件小事而已,那个人也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打铁铺的老头,自己却是记着这么久。又为何会记着这么久?
明明只是在寒夜里的一碗饭啊。
阿辰掩着眼睛,几乎轻不可闻地说着,立刻死死抿着嘴。
原来他也是会怀念故乡的。
阿辰匆匆站起来,依旧是掩着眼睛离开,几个郑国士兵都有些诧异地看过去,慕九犹豫一下,到底还是没有追过去。
阿辰眼前黑暗一片,只能胡乱走着,一个男人和自己擦肩而过,耳边传来那个男人淡淡的话语:“想哭就哭,男人有时也可以痛快一点。”
阿辰一震,放下手,迅速转头看向那个男人。男人带着斗笠,身上穿着有些旧了的苍青色的斗蓬,把自己罩得严实,阿辰看不到他的样貌,只能看见他布满青色的短短胡渣的瘦削下巴。
“你是谁?”阿辰手放在冷魂上,冷冷看着男人,好像刚才那个步伐慌乱的人不是他。
男人闻言转过身对着他,笑道:“人嘛,总是要学会怎么哭,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肯定很难受。没人说过要成为英雄的人不能哭。”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辰眉毛蹙起来,警惕地看着男人。在心中对着男人那种看穿一切的语气有些不快,但是没有变现出来,那样只能显得他心虚。
男人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视线反而落在冷魂上,似乎暗示着什么,冷魂震鸣一下,不同于平时的冷淡,显得很兴奋,阿辰竟是完全控制不住它。
男人笑起来:“可真是好啊,除了苍龙不在这里,其他的全都聚集在一片地方了呀,这个世道快变啦,我这个剩下来的老人家还能管多少呢?我也只是像以前一样,整天就是喝酒睡觉,早就没干老本行了。”
真是个怪人啊,阿辰想着,简直就像个喝醉酒胡乱说话的男人。
男人举起手中的酒葫芦向他举了举,口中的话乱七八糟奇奇怪怪,他咧起笑喝下一口酒,哈哈大笑,就像是在向阿辰敬酒,神态自然得仿佛就在看着最熟悉的兄弟。他看起来有些醉了,但是站得笔直,眼中暗藏锐芒,都表明着这个人心中清明。
阿辰不受自己控制地抬起手,手屈成握杯状,同他遥遥一敬。就好像是有着另一个人在自己身体里,举杯相迎。
男人似乎也是一愣,又是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阿辰却觉得其中满是悲凉和沧桑。
“还是老样子,一个个都没变,一个个还是那么固执不知道回头。”
“我没有刀和剑了,我活了这么久,却还是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做什么啊!”
“握紧它们啊,它们都有灵魂啊......”
男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身影渐渐模糊,斗篷被风吹得翻飞。冷风刮过来,阿辰感到身体又回归自己的掌控,刚才仿佛只是错觉。阿辰用手遮了遮风,再放下袖子时,那个言行奇怪的男人却一瞬间不见了踪影,消失在风中,好像完全没有任何人和他说过话,只有冷魂的剧烈震鸣可以证明那个人的存在。
一切重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