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兰回答说:“是的!我们是库尔勒的乡下人。”
阿古柏又问:“你们在乡下都以什么为生?”
古丽从桑兰手里拿过来酒瓶,把酒杯倒满,双手递给阿古柏。不冷不热地回答说:
“兵荒马乱。无以为生!”
阿古柏接过酒杯,又一饮而尽!可在酒喝下去的同时,他忽然从古丽的语气中,多多少少嗅到了一丝怨气。他疑惑地问道:
“你们的日子,过得不好吗?”
古丽没有搭理他,看了桑兰一眼;桑兰会意,坚定地点了点头。此时,父母亲惨死的场景,瞬间都浮现在脑海里;两个人报仇雪恨的冲动,显然已经战胜了理智。准备为父母报仇、为民除害!把自身的安危,已经置之度外。
古丽继续回答说道:“财狼进门。日子当然不好过!”
阿古柏有些诧异,满腹狐疑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古丽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我说!你们这些财狼进门。日子过不下去!”
阿古柏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妙,猛地瞪大双眼问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是被你逼得走投无路的人!”桑兰厉声说道。
阿古柏吃惊地望着这两个眼睛里开始冒着怒火的姑娘,越发觉得不对劲!立刻转身,一把抓起了茶几上的左轮手枪,准备打开保险。
古丽手快,将手中的威士忌酒瓶,朝正要将子弹上膛的阿古柏砸了过去;顺势抽出了腰上的牛皮长鞭。
桑兰已经提前退后一步抽出了长鞭;在阿古柏躲避酒瓶的一瞬间,挥手一鞭,将他手中的手枪抽落。
阿古柏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手,遇到攻击也没慌乱。他敏捷地躲过了古丽的一鞭;一个鱼跃,从沙发的侧面,滚翻到了巨型拱柱边上。顺手摘下了拱柱上挂着的军刀,动作干净利落!
他手握军刀,惊异地打量了一眼这面前的两个年轻女人。他无法想象,刚才还婀娜可爱的两个妙龄美女,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两位索命的“阎罗”……
阿古柏还没来得及细想;桑兰和古丽就挥鞭冲了过来。
这阿古柏也不含糊,借着酒劲挥舞着军刀,迎面冲了过去……他一刀挑开古丽的鞭梢,顺手一带将鞭稍削掉一段。
可防住了古丽的鞭子,左脸却被桑兰的鞭子劈面狠狠抽了一下,疼得他一哆嗦!面颊上立刻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印。
这时候的阿古柏,已经有些气急败坏!酒劲也正好直往脑门上蹿!就不顾一切地挥舞着军刀,向桑兰砍来……
斯克德从议事大厅出来后,去看了一眼奉命把守金库的副官。他好奇地打开了金库的内侧大门,特意看了看这已经被基本掏空的金库,还剩些啥?……
斯克德见金库这里没什么异常状况,就同副官聊了几句。聊完便转身朝回走……在离议事大厅只有几十步的时候,猛然听到大厅里传来异样的响动。令他大吃一惊!他赶忙掏出手枪,三步并作两步,朝议事大厅大门跑去。
当斯克德冲到议事大厅门前,左手抓住把手准备开门时;头上被高山的三节棍重重一击。登时毙命!
大厅里的阿古柏,挥舞着军刀,已经与桑兰和古丽搏斗了好几个回合。脸上被桑兰和古丽的牛皮长鞭,抽出了好几道血印,形成了几个“x”型印记。而且,基本上都是一粗一细。
粗一些的血印,显然是古丽那条被削去半截鞭梢的牛皮长鞭留下的。
气喘吁吁、狼狈不堪的阿古柏。这时已经觉得,自己不是这两个凶悍女人的对手;便挥舞着军刀,左闪右突冲向了门口。准备夺路而逃……
道尔吉打开门,冲进了议事大厅;正好与朝门外猛冲的阿古柏,撞了个满怀!
阿古柏被撞翻在地……道尔吉转身将门关上。
刚爬起来的阿古柏。见又有人进来,料定是这两个女人的同伙;遂上前进刀,来刺道尔吉。
道尔吉侧身让过刀锋,顺势一把扣住阿古柏握刀的手腕;反手将他拧翻在地。
阿古柏再想挣扎时,道尔吉双手猛然发力,拧断了他的脖子……这个荼毒新疆十三年、双手沾满数十万新疆各族军民鲜血的刽子手,终于命丧他乡!
高山将斯克德的尸体拖进了议事大厅,反手关上了大厅大门。
道尔吉环视了一遍这个塞满多种新式枪炮的大厅;看了看地上的阿古柏、斯克德尸体和已经摔碎的苏格兰威士忌酒瓶……脑子里瞬间勾勒出了一幅场景。
他把阿古柏的左轮手枪收了起来;将古丽断了鞭稍的长鞭拿过来,塞到了斯克德的手上;把斯克德的手枪关上保险,塞回了他的枪套……
这时间。这个富丽堂皇的阿古柏“王宫”里,除了议事大厅里刚才发生的对阵;其他各处都是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道尔吉带着大家换上了阿古柏宫廷卫队的军装,从马厩里挑出了八匹上好的战马;大摇大摆地骑马出了阿古柏“王宫”的正大门。
大门外的宫廷卫队官兵,都知道自己是被怀疑的麻木提“反叛团伙”嫌疑人。全部都是人心惶惶、胆战心惊!
他们看着从“王宫”出来的这四个身着军装、遮挡着面部的神秘人,那种耀武扬威的样子,都羡慕不已!觉得,这肯定是派出去追捕麻木提的“亲信”。而且,是四个人、八匹马,一人双骑,这表明是要远距离追杀……惶惑地目送他们远去。
四个人骑马转过两条街,来到街角僻静处。
道尔吉打了一声口哨……跟在附近的尼满跑了过来。
道尔吉向尼满交代说:“你们去接热依木江叔叔,从原路出城。我们从东城门出城,咱们在南山山口会合。”
道尔吉这四个人,从东城门顺利出了城。然后折向南山方向,缓缓而行……
走着走着,道尔吉突然停了下来。他转回头,望着夜幕笼罩下的库尔勒城,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古丽问道:“我看你一直都在忧心忡忡的。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嘛!”
道尔吉叹了口气,“我们虽然今天除掉了那个大魔头,报了父母之仇,也为国立下了大功。但是,他们仍然还有几万军队。如果他们为此事报复城里和乡下的百姓,那又是一次大劫难啊!”
古丽听道尔吉这么一说,心里也开始忧虑起来,说道:
“如果这些贼寇知道是我们干的,那他们不光报复城里和乡下的百姓;肯定也要报复咱们的土尔扈特部落啊!”
桑兰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今天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都凑到一块了。真是不可思议?我看就是那个阿古柏,气数已尽、在劫难逃。是天意!我认为,他们谁也不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高山说道:“我觉得。你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从佛门普度众生讲,我们是在超度他去地狱,在做善事;从战场法则将,军人被对方击毙,那是自己的荣耀,他还要感激我们……从守土护国的角度讲,我们是在打击侵略者,是在为国建功。从被阿古柏侵略军杀害的几十万新疆民众的角度讲,是在为民除害!
“如果再从小一点的范围讲。阿古柏杀了古丽的父母、杀了桑兰的父母,杀了我们两个的岳父岳母;我们是在为父母报仇雪恨。这叫父仇子报、血债血偿,天经地义!再说了,我们并没有专门去刺杀他;而是他自己非要往我们的手上撞——纯粹是找死!这还可惜了古丽的那条牛皮鞭子,那可是才次克大姐亲手给做的。行了!一切尽在情理之中!”
道尔吉也被高山的话有些点醒,说道:“对!这次也算是给孟和大哥、曹力曼大哥、江巴昆都叔叔、我姐夫的老父亲、那几十个喇嘛和部落的几千骑兵勇士、上万父老乡亲,报了仇!”
桑兰又说道:“我看。现在最难受的,只有那个邪恶的大英帝国了。因为我们杀了它们的鹰犬,折断了它们的一条腿;以后在新疆找事,只能瘸着一条腿了。这叫打败英国野心狼!”
大家轰然笑出了声!
古丽说道:“这个阿古柏的确罪孽深重!可现在双眼一闭,悄悄魂归故里了;而他带给这个世界的苦难,却几代人都消除不了。但愿他下辈子不再作孽……”
高山打断古丽的话说道:“他的家乡浩罕国,已经被俄国人给占了,没有家了!他现在不管死在哪里?都是异乡的孤魂野鬼,无法超生,没有来世了!”
道尔吉突然摆了摆手,说道:“细想起来。我们今天的行动,之所以能先得手、后脱身,应该感谢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斯克德,他鬼使神差地把我们带进了阿古柏‘王宫’,这个人你们都知道。可真正应该感谢的,是另外一个人!……”
高山和桑兰、古丽一激灵!都瞪大了眼睛,一起问道:“是谁?”
道尔吉神神秘秘地说道:“其实。今天的成功,要得益于一个叫麻木提的人!”
大家疑惑起来!三双眼睛都直勾勾地望着道尔吉。
道尔吉继续说道:“这个麻木提,是阿古柏任命的‘洪福汗国’金库的大司库。按时间推算,就在我们过南山的时间。他就带着阿古柏金库里的金砖,逃跑了……还带走了阿古柏的三个女人!”
古丽吃惊地问道:“这些事情,你咋知道的?”
道尔吉回忆说:“我和高山见‘梨香园’的那个老女人,把你们带了出去,我们两个就跟在了你们的后面。你们进到那个大厅的时候,我和高山就守在了门外。斯克德从大厅出来以后,我就让高山守着大厅门口;我自己跟踪斯克德,来到了那个地下金库。把守金库的人,可能是斯克德的人。他们之间说话很随便……
“他们不但议论麻木提偷走了阿古柏的金砖;还嘻嘻哈哈地称赞麻木提,为了情爱不怕掉脑袋;敢拐走阿古柏最心疼的三个‘妃子’……他们的对话,我听得清清楚楚。最后,斯克德告诉守金库的人:明天一早,就开始大甄别;宫廷卫队和‘梨香园’的女人,都是重点甄别的对象。”
高山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宫廷卫队都被调出了‘王宫’大门外;这是阿古柏怀疑这些人和那个麻木提有勾结呀。”
道尔吉说道:“是的!你们想想。如果他们的宫廷里,没有麻木提搞得这一档子事;宫廷卫队就不可能全被赶出‘王宫’。如果这些人还在宫里,我们就不太可能有机会下手。即便是强行下手,也脱不了身;更不要说从他们的正大门潇洒出来、扬长而去!”
桑兰点着头说道:“这样说起来,我们还真要感谢这个麻木提了。这天底下,还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我和古丽,当时一时报仇心切!根本就没去想后面的事,也没想着能活着出来!”
高山对着道尔吉说道:“你看!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后怕。我们两个好说。如果她们两个当时出了事,那我们两个咋办?”
道尔吉瞪着眼说道:“咋办?那就一起玩命呗!我们就给他来个‘孙猴子大闹蟠桃宴’,把他狗日的‘王宫’里的盆盆罐罐全打烂。让他领教领教我们童子军的本事……”
古丽摇摇头说道:“如果为了除掉这个日落西山、无家可归的癞皮狗;真搭上我们四个人的性命,现在想想确实不太划算。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只要你们两个布置的现场,不被他们识破;库尔勒和我们部落的百姓,不被他们报复;我看我们的这次行动,应该算是成功的‘为民除害’……”
道尔吉已经平静下来,提议说:“这样吧!现在看来,他们目前绝对不知道是谁干的。今后,等西征军打过来,那更是无头公案了。慎重起见,我们对此事永远保守秘密,不对任何人提起。既不邀功,也不请赏!就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怎么样?大家同意吗?……如果同意,咱们大家就一起发誓!”
大家都点了点头,同意了道尔吉的提议。四个人共同立誓:永远不将这件事传扬出去。
道尔吉四人,在南山山口与智信、齐峰、尼满、热依木江会合后;大家骑上这刚缴获的八匹快马,迅速跨过南山,朝哈满沟方向撤离。拂晓前,就安全回到了哈满沟。
这一路上,齐峰和尼满几次缠着道尔吉和高山,打听他们进出阿古柏“王宫”的传奇经历;都被道尔吉和高山给搪塞过去了。古丽和桑兰,更是闭口不谈。
可智信好像心里已经有数。虽然不太具体;但感觉到,肯定发生了不一般的大事!
阿达兰见大家都安全回到家,十分兴奋!赶忙给大家准备早饭。她一边做饭、还一边对着热依木江唠叨说道:“孩子要成家了。
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光在嘴上祝福他们啊!……可现在这个光景,咋给古丽置办嫁妆呢?”
桑兰也在帮着做饭。听着阿达兰的话,笑着说道:“听才次克大姐说。金花哈敦,已经把古丽和我的嫁妆,都准备好了;不用你们操心了。只等你们说句祝福的话就行!”
阿达兰吃惊地问桑兰说:“还有这样的事?”
古丽扶着阿达兰说道:“婶婶!是的,是真的!”
阿达兰流着泪说道:“哈敦和土尔扈特部落的大恩大德!我们这辈子,咋样报答呀?”
热依木江笑着说道:“老婆子!你又来了……我们以后,可以帮忙带孙子呀!干些力所能及的嘛。智信师父!你说是吧?”
智信笑了,两手合十高声诵道:“广种福田、功德无量,必有福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