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望真坐在木桶里,觉得有些疲累,仰头回想着云深刚才说的话,不一会儿就在热水和声声鸟鸣作用下昏昏欲睡。
初春的雨水本就寒凉,刚才湿衣服又穿在身上吹了风,纵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
抱着云深时他浑身发热不觉得,下了马才忽然冷得打颤。
“殿下?”
一声蚊子叫般的婉转女声,紧接着一双细瘦的小手就摸到了他肩上。
“什么人?”
韩望真惊醒过来,猛然将那人的手弹开。
“是我,殿下。”
只见孟小云松了发髻,披着头发站立在净室中,“父亲让小云来伺候殿下更衣。”
孟小云口里的父亲,便是她的养父,谢云深的父亲谢维。
谢家与孟家曾经有丝缕交情,一年前孟家遭了难后,孟小云就来了雁京,谢相一直将她当作亲孙女抚养。
“荒唐!”韩望真反应过来,连忙扯过外衣遮在身上,又随手抓过剑鞘朝孟小云的脑门砸过去,“滚出去!谢家竟是如此门风!”
孟小云本来只是看见两个小厮捧着睿王的衣物去洗,便打听出他在此沐浴。
她想着来睿王跟前浑水摸个鱼,没想到不仅没讨到便宜,头上还挨了一下,鼓起一个大包,吓得仓皇而逃。
韩望真眼下心情极差,穿好衣物就想闯进谢维的书房去一问究竟,可又觉得此事实在羞于启齿,又连累谢家门风,便作罢了。
晚上谢相和谢林回来,与睿王谈了一些公事,就在府中留睿王吃顿寻常晚饭。
谢家女眷包括四位小姐,也围着一个圆桌坐着吃饭,与主桌之间只垂着一道薄薄的竹帘,透着人影。
食不言,寝不语,主桌上安安静静,大家都端正坐着,只顾埋头吃饭。
倒是女眷桌上十分聒噪。
“孟小云,你这额头是怎么了?”云深夹了一块东坡肉,放进嘴里,“怎么肿得···跟包子似的?”
韩望真停住碗筷,偷偷瞥了一眼旁边桌上说话的少女。
“云深姐姐,我···”孟小云吞吞吐吐。
“嗯?”云深歪着头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你又去···招惹福旺了?”
孟小云一口饭含在嘴里,轻轻点了点头。
云深用筷子点了点孟小云的额头,“磕着头了?”
孟小云又含泪点了点头。
“谢大人,”韩望真听得十分认真,随后看了谢枫一眼,“二小姐说的···福旺···是哪位?”
谢枫瞟了一眼竹帘那边,沉默不答,只摇了摇头。
“回殿下,福旺啊,是后院王大娘养的一只大黄狗,”谢维爽朗一笑,语气轻松地答道,“平日里啊,这大黄狗脾气暴躁,尤其护食···”
“啪!”
韩望真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站了起来,“谢云深!你···”
“殿下怎么了?”谢维连忙问道。
“好···好!你们父女俩···一个气我!一个···还是气我!”
韩望真指指云深,又指指谢维,气得一撩衣袍走了。
今日明明是他被人揩油,怎么她不止不心疼,还这样气他?
“唉殿下!殿下!”谢维奇怪地挠了挠头,睿王殿下这是怎么了?
谢枫无奈地看了一眼这个儿子。
谢维如今在吏部任一个五品文官,一直不温不火,在官场上也没什么建树。
他的天分在谢家三代人中最是平庸,对什么事的反应都要迟钝几分。
谢维上有父亲谢枫,是个通晓世故的全才,下有儿子谢林,曾经的榜眼,如今在翰林院混得风生水起。
今日看他表现,谢枫终于明白儿子为什么升不了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