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川愣了愣,有点好笑,“你整天在想什么?当然不会。”
“那就只能押你了。”许昭意晃了他一眼,喃喃自语完就心安理得地踏进院子里。
“……”
赵观良啧了声,同样忍不住质疑,“说真的,老徐穿得那么朴素,天天捧着个又土又丑的破杯子,看着就挺抠门。没想到真敢下血本,班主任那点奖金不够吧?”
“庸俗,以貌取人要不得,”宋野凑过去,勾着赵观良肩膀,叭叭地一顿科普,“老徐家财万贯,自己家里就三进四合院,有跑车的好吧?”
“扯呢吧?他今天还骑着辆破自行车。”小胖子何帆难以置信,唇角的肉都在抖,“不对,他天天骑着自行车。”
“真事儿。老徐儿子也特出息,哈佛MBA华尔街精英。要不他也不会天天说,‘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垃圾的一届’。”徐洋清朗地笑了笑,“不信你们问川哥,老徐好像还跟他一个别墅区。”
梁靖川眼皮都没掀,懒懒散散地应了声。
许昭意略微诧异。
二十班学生默默地扭过头,朝后面的清风瘦骨的老徐,行了个注目礼。
“怎么了?”老徐推了推眼镜,抱着他泡着枸杞的小水杯,一路小跑过来。
“没事儿老师,我们唱歌呢。”宋野左手勾着赵观良,右手搭着徐洋,清了清嗓子,“我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跟着个胖□□。”
身后的小胖子何帆先怒了,“别逼我在大喜的日子抽你。”
宋野“嗷”地一声,改了口,“说错了,是背诗、背诗——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擒苍。”
“宋野你今日命丧于此。”赵观良和徐洋捏了捏拳头。
一路嘻哈打闹,饭局没开始气氛就热烈起来。
酒一上桌,体委先倒了个满杯,“意姐,不管您能不能喝酒,这杯我得先敬你。”
没料到会被点名,许昭意抬眸。
“不止为了运动会救急,主要为了你。”体委端起酒杯,“我真没见过哪个姑娘在长得漂亮、学习好的情况下,还能在体育舞蹈打架一系列碾压别人,你的人格魅力彻底征服了我。”
这彩虹屁听着很爽,但“为了你”这句,怎么就那么像表白?
一桌人陷入沉寂,像看烈士一样地看着体委。
后者挠了挠头,忽然反应过来,忙着摆手惊恐地看向梁靖川,“不不不,我不是跟您抢啊。我就是想说——就是想说,我从小到大还真没这么佩服过一个女的,意姐绝对是头一位。”
“我没怎么沾过酒,不过这一杯,我陪你喝。”许昭意微微笑了笑,也没拿乔,很干脆地倒了一杯,“也借着这杯酒敬你们,不管打篮球替我出气,还是后来护着我,还有——”
她略微顿了顿,视线短暂地掠过梁靖川,飞快地切了话题,“我都记着呢,我在这里的几个月很开心。”
梁靖川半垂着视线,无声地勾了勾唇,倒也没拦她这一杯。
饭局上的人都很动容,一学期的相处,有目共睹。
酒杯撞在一起。
“那我得敬川哥,您真的跟我想得不一样,”小胖子何帆酒杯又被满上,“本来大家挺怕你的——当然现在我也有点怕,不过感谢您运动会解围。”
“我觉得你窝心话说早了,梁老板当时指不定为着谁。”赵观良啧了声,忍不住拆台。
周遭传来一阵哄笑。
“光喝酒多没劲?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宋野抽过一打指令牌,“我看这边好像还有KTV和私人影院。”
每逢饭局必有酒,每逢喝酒必有转酒瓶、真心话大冒险一类的庸俗游戏。高中男生大多都能喝,老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嘱咐了句也没管。许昭意手气还算不错,基本上轮不到她,抽中她的时候桌上都中过一圈。
大冒险内容也老套得很,向左手边第一位真情告白一分钟。
许昭意晃了眼手写告白卡片:
“川哥的脸不是脸,是芳心纵火的加冕;
川哥的腰不是腰,是销魂夺命刮骨刀;
川哥的腿不是腿,是莱茵河畔的春水;
……”
这告白小论文真他妈对仗工整、韵脚分明,一看就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最主要是——卡片是早就写好的,怎么推测出是她中的?
许昭意不用猜都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
“宋野你过来,这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是不是又你写的?是不是又憋着坏想馊主意呢?”
“意姐冷静点。”宋野被打出条件反射,爬起来边跑边矢口否认,“怎么一有坏事就想到我呢,这样不好。”
“我今天非得让你知道知道,”许昭意微笑着挽了挽袖子,“你的头也可以不是头,是巴塞罗那的足球。”
“欸,愿赌服输啊,玩不起就要喝酒。”赵观良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道。
“点到为止,”梁靖川漫不经心地挪走许昭意的酒杯,“她不能喝酒。”
他话说得很淡,甚至轻描淡写,但酒桌上没人再继续调侃,许昭意面前的酒被换成了易拉罐装的饮料。
饭桌上重新热络起来。
快散场时,有几个男生喝高了,徐洋拿着花名册清人数,安排人几个一组安全送回去。
许昭意撑着下巴,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困了?”梁靖川撑着她身后的椅背俯身,低了低嗓音。
许昭意敷衍地嗯了声,不想挪动。
徐洋眼尖,晃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许妹喝的是饮料吧,我怎么看着像醉了?”
梁靖川微微蹙眉。
他拿起易拉罐转了转,扫了眼上面的日语,再晃了眼桌上空掉的四五个罐子,眉心突突地跳,“赵观良你没看到上面有酒精度数?”
47%Vol。
比威士忌都要烈,但是味道甜,才容易贪杯。
赵观良“我操”了下,“我这可真不是故意的,包装挺粉红少女心,挺像饮料啊。”
“意意,我们得回去了。”同宿舍的女生过来叫她,许昭意闷声说了句什么,抱着椅子不肯撒手。
“她喝醉了?”舍友愕然。
“这就说来话长了,失误失误。”赵观良干笑了两声。
梁靖川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单膝蹲在许昭意面前,“该回去了,等到了车上再睡?”
“可是好困啊,我不想走路。”许昭意揉了揉眼睛,再次搂紧了椅子。
梁靖川拿她没辙,正考虑要不要直接把椅子一并搬走拉倒,她忽然朝他伸出双手,像是在索要一个拥抱。
梁靖川身形微顿。
“你要背着昭昭走吗?”许昭意小声说,声音清软得像是在撒娇,“昭昭不想走路。”
梁靖川深邃的眼眸暗色沉降下来,“好。”
他转头看了眼她舍友,淡声道,“你先走吧,我送她回去,让钟婷等着她回去。”
舍友犹豫了下,看到号码真的拨给了钟婷,这才安心走人。
许昭意像只小猫一样,乖巧地趴在他的后背上,心满意足地搂住他。她缩了缩小脑袋,把脸埋在了他的肩颈间。
“我们回家吧?”
梁靖川心底似乎有一角情绪塌陷,软得一塌糊涂。
许昭意其实很老实,不哭不闹、不撒酒疯,甚至吐字都很清晰,除了逻辑思路似乎有点奇怪。不得不说,醉酒后的她真的十分特别。
特别的可爱。
如果她没仗着不省人事就随便撩-拨勾引,并且未来可能不负责的话,那就更可爱了。
这一路上,她就没停过手。
“好软啊。”许昭意摸了摸他的头发,似乎很惊喜,在他颈肩处轻轻蹭了蹭,嘴里还念念有词,“比我想象中的软欸。”
“你别乱动。”梁靖川腾不出手制止她,微微叹了口气。
“为什么?”许昭意迷惑地抬眸,下巴担在他的肩膀上,“为什么不可以?”
她对他说的话,倒是比往常多了许多。
梁靖川没回答她莫名其妙的问题,只是问她,“许昭意,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当然知道啊,你不要告诉别人哦。”许昭意一手搂着他的脖颈,一手兴奋地挥了挥,“我是卖女孩的小火柴。”
“……”
醉酒后她的思路过于离谱。
大约是他的沉默让她意识到说错话了,许昭意改口道,“不对,昭昭不是人贩子,昭昭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女孩。”
她兴高采烈地一举手臂,“我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
还是很离谱。
梁靖川感到十分无力,在她的手摸向自己的脸时,他顺着她的思路问了句,“那你这是在擦火柴吗,小女孩?”
“对哦,你是我的小火柴,”许昭意趴在他肩头,歪了歪脑袋,“我可以开始许愿了吗,火柴先生?”
梁靖川沉默了。
“怎么没反应啊?再点一根吗?”许昭意喃喃自语,手指顺着他的下颌线条一路下划,落在了他的喉结上,指腹轻轻勾了下。
很轻,也很痒。
梁靖川身形微顿,喉结上下微滚,嗓音哑得厉害,在夜色晕染下带着不自知的危险。
“你不知道男人的喉结不能乱摸的吗?”
没有小女孩,也没有火柴,但她已经成功把他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