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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店里有卖《遇见》吗?”
“前面左转第二排架子上就有了。”
“哦,谢谢。”
男人压了压帽子,从货架上一排整齐的江心海里,挑了正中间一张出来,丢给老板结账。
“30块钱。”
男人付账的时候,左顾右盼,似有意若无意地扒到柜台上,低声问:“喂,这张专卖得怎么样啊?”
“刚进回来,能卖到怎么样?”老板说,“你是第一个。”
“哦。”
男人脸上浮现出浓墨重彩的失望。
他揣着专辑走出店里,跟蹲在街角的江心海碰头了。
这个神秘兮兮的家伙,就是正在经历考试的陈涯。
“卖得怎么样?”江心海目光闪闪地站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衣服。
“不怎么样。”陈涯的声音里都难掩疲惫。
“毕竟只是第一天,才过去一上午,这家还是个小店,卖不出专也正常。”
江心海如此宽慰着。虽然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而且她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路人一转外拐进那家音像店了。
趁着陈涯还没有看到,江心海拉着陈涯,说道:
“走走,我们去城门口去看看。”
“城门口”不是城门的门口,这座城市的城墙早就被拆了,城门口只是一个地名。
这个地方,有着全市最大的音像店。
这里是音乐的博物馆,音乐家的摇篮,不管是多么小众、冷门的歌手和乐队,无论什么专辑,先锋的、实验性质的,都能在这里找到。
专辑卖得好不好,终归还是要看这里。
两人也不是无聊,只是他们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宣发也好,品控也罢,都操不上心了。
而且就算还想做什么,也都做不得。陈涯和江心海两人的银行卡,都只剩下相当可怜兮兮的余额,此时两张银行卡都依偎在陈涯口袋里,同病相怜中。
所以他们干脆乔装打扮,跑到音响店门口装顾客,蹲专辑的销量。
在城门口又蹲了一下午,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店员警惕性很强,也问不出一二,两人跑到隔壁的肯打鸡吃晚餐。
陈涯翻了翻钱包,说:“没想到,我居然也有如此想念疯狂星期四的一天。”
“什么疯狂星期四?”江心海嘴巴叼着可乐的吸管问。
“没什么,”陈涯翻完了惨绿愁红的钱包,脸上也一片薄雾浓云,“吃不起肯打鸡了。”
在江心海的世界观里,自己还是一枚富婆,肯打鸡也是平价快餐,脸上无动于衷。
“我卡里还有多少钱?”江心海问。
“我看看。”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温和地说:“还有13块8毛2.”
“什么?!”
江心海“啪”地一巴掌拍到桌上,瞪大了水灵灵的双眼:“怎么才剩这么点了?”
“昨天刚交的水电费。”陈涯说,“再加上前几天不是去买了正装吗?”
江心海颓然道:“放心把钱交给你真是个错误。”
“也不能全怪我吧?谁天天洗澡洗那么久?上个月20吨水我都不知道怎么用掉的。”
江心海红着脸说:“绝对不能怪我,那个花洒水压那么小!你洗得快只能说明你是个臭人!”
《踏星》
“臭也只可能是因为沙发天天被你的臭脚踩来踩去,所以我才染上了你的脚臭。”
“我脚不臭!”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觉得有点不体面了。江心海拿起可乐,“咕都咕都”沉闷地喝了起来。
周鹏打电话过来了,陈涯接通后,那边说前期的20万套CD都已经做完,问接下来还要不要做剩下的30万套。
“做啊,为什么不做?”陈涯说,“快点做,后期产能绝对不足。”
周鹏那边说:“迟尺啊,前面这20万套都没有铺下去,还有不少在仓库里存着呢,我觉得吧,要不先不做,要是没有卖完,我还可以把钱退给你……”
“退什么钱?不退。50万套你给我做完,一张都不要少。”陈涯有点发狠地咬牙说。
周鹏支支吾吾地说:“感觉首日销量不是很好,还有几个渠道打电话过来取消……”
“那都是敌对势力的阴谋,歌的质量是很能打的,做,不要停。”陈涯说。
挂了电话,江心海把手机丢桌上:“英子又在那里阴阳怪气了。”
“她说什么?”
“她说,某些人就是喜欢拿销量说事,那么这次就用销量来证明一切……后面的话,我不想说了,有点恶心。”
陈涯揉了揉脸,坐在椅子上。旁边的服务员过来问,桌上的盘子还吃不吃,他挥了挥手,说先去收拾别人的。
夕阳的光芒把路灯影子拉长,忽然店里的灯一齐打开,叫号声伴随着刚出炉的全鸡香气飘散开。
一下子突然变得很安静。
江心海说:“陈涯,我刚才想了想。”
他看上去像在发呆,她推了推他的手臂,说:“听我说听我说,我刚才想了想,也不一定是非要唱歌不可,或者说,也不是非要站在台上唱歌。”
她修长的睫毛抖动两下,像个黑色的精灵:“我喜欢的是唱歌那种感觉,和你一起创作的这三个月,我就足够开心了,我已经很满足,不需要再靠一次成功来奖励自己。”
“所以,你不要有压力。”
说完,江心海又马上说:“但是,这不是我刚才想的内容。”
“我刚才想的是,我可以不用唱给所有人听。”
“只唱给你一个人听,我就满足了。”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除了江心海听到血液冲击自己的耳朵。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种大胆的话,可是看陈涯脸上的表情,却一点激动都没有。
就在她开始后悔自己的表白来得太早时,陈涯忽然开口道:
“心海,你知不知道,投资界有一个均值回归定理?”
“啊?”江心海措手不及,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被问这个。
“买股票就像遛狗,有时候狗跑在前面,有时候人跑在前面,”陈涯说,“因为股票的价格,是不可能实时反映一个公司的价值的。”
江心海不懂这和她说的有什么关系。
“但是如果时间拉长,这家公司的价值在哪里,它股价的起伏就会始终围绕那根代表他本身价值的金线波动,所有的票价,都会最终回归到那个平衡点。”
“投资是这样,人生也是这样。每个人的人生会有高潮,也会有低谷。”
“但精彩总会落幕,低谷也总有走出来的一天,一切的价值最终会回归到它本来的面目。”
“这次我们的敌人很强大,他们有更多的资源、更好的口碑、更强的人脉,他们主宰着半个歌坛。”
“下次呢?我们的敌人可能会更强大,他们可能会有无数的流量,狂热的粉丝,肆意玩弄榜单,甚至连颁奖的评委都是他们的人。”
“可能会有一天,我们会输给这些家伙。”
“但不是今天。”
“我并不是愚昧地对自己抱有不切实际的信心,而是相信均值回归这个公理。”
“而公理是不需要证明的。”
“现在我们确实是在低谷,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陈涯说,“只需要等待了。等待均值回归的那一天到来。”
陈涯站起身,伸出了手:“走吧,我们去周鹏的厂里看看,看看他有没有怠工。”
江心海把自己柔软的手,放入了陈涯的手心。
……
江心海和陈涯在家里窝了一周。
一周的时间,都不敢怎么接收外部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