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事要做。”谷山揪了揪滑稽的小胡子,侧头对着尹遇声嘿嘿一笑,朝他摆摆手,人如迎风而起的老鹰,雄姿英发,朝裂开的天掠去!
谷山落在暗渊与九州的交界,遥望九州壮阔的山与海,仰头大呵一声,体内五色光一闪,就欲以剑骨为盾,挡住仓皇逃来的大批魔影。
他不能让这些魔虫踏入九州之地,在九州寄生,腐蚀这片天地的山,玷污这片天地的海!
就在此时,一缕拂尘线破空而来,死死卷住谷山的身体,将谷山往九州的方向一拉。
谷山望着那根拂尘线,顿了顿,喜出望外:“掌门师兄!你们终于来了!”
几位大能齐齐现身,刚想对谷山说些什么。
谷山眉一挑,视线在几人身上溜过,猥琐道:“诸位,带酒了吗?老弟馋了好久了……”
大能们:“……”
砰得一声,谷山被甩入群山沾着冰柱的枯叶堆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壶砸进他怀里的酒。
谷山颤抖着手揭开酒盖,望着灵力涌动的天际,猛灌了一大口。
香而烈,如这九州山河,令人万般流连。
这场雷劫持续了很久。
龙身般粗的金雷一道接着一道劈落,其中蕴含的天道之力,无人无魔敢接近。
沈寂之目送师父和尹遇声离开后,刚想转身往菩提塔走去。
还未来得及,便有一道天雷兜头而下。
那一刻,浑身被魔原石浸润的经脉寸寸断开。
电光透过肌肤劈入,炙/热的灼烧感遍布全身,像是烧着他的血,剜着他的肉。
沈寂之死不发声,盘坐于地,生生受着。
金龙雷光闻味而来,盘旋在少年背脊之上,一点点缠紧。
噼里啪啦的一串巨响,沈寂之的一身剑骨被炸/开,血肉四溅。
雷海之中,少年已不成人形,崩成了无数块残肢。
坐在菩提塔一层的简欢身形被天雷砸得一晃,浑身经脉断又新生,识海中刚显现的婴孩状元神历雷劫洗礼,痛苦万分。
忽而,简欢若有所感,元婴睁眼,朝菩提小树间的五色花望去。
五色花崩裂开来,点点碎片似要消散。
菩提子刚抽出的枝干微晃,温柔慈悲的绿光轻闪间,将五色花重新凝聚在一起。
炸开的肢体,像是被什么死死拉住一般,重新凝聚。
凝聚又炸/开,炸/开又重凝,直到少年一身血肉再无半缕魔气,直到,焕然新生。
魔殿被雷劈出了火,火舌卷烧一切,将整座魔殿化为灰烬,火往远处去,吞噬魔城,摧毁暗渊山林。
整个暗渊,都悉数湮灭在这场雷劫之火中。
隐于地底的暗渊之本被天雷劈得半点不剩。
根基被毁,暗渊世界开始坍塌。
几位大能意识到不对,忙道:“退,快退!”
前来增援的大批弟子密密麻麻停留在此片天地,闻言也不慌,按照前几日操练那般,整齐划一地远远退开。
九州众人退开后片刻,一整个暗渊世界骤然现身在这片极地之海的上空,如天外陨石,往无边无际的海平面砸去!
哗啦啦—哗啦啦——
大海掀起巨浪,海底万鱼奔逃,天地为之变色。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雷海金云隐去,巨浪渐渐平息,此地重归安宁。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一片黑岩岛屿横亘极地之海。
黑岩岛屿的中心地带,横躺着一名男子。
少年侧蜷着身,双目闭着,烧焦的黑发一茬茬脱落,新的黑发长了出来,不过瞬息,便如他先前一般长。
乌黑的长发如绸缎贴在他脸两侧,衬着他姣好的五官。
什么声音?
忽而,少年落在岩壁间的指尖轻轻动了下,沉重的眼皮一点点睁开,手在岩壁上一撑,便站了起来,朝前方看去。
冬日午后,海边阳光明媚,黑岩岛屿被染上些许金黄之色。
海浪涌过来,拍打着崖壁,雪般白的浪花在阳光下跳动着七彩之光。
沈寂之看着这片天地,面色清冷平静,但浅褐色的琉璃眸里,微微茫然。
成千上万次分崩离析又重组,让他此刻的神识还很恍惚。
他耳边还是那近在迟尺的雷电之音,震耳欲聋,让他与这世界,仿佛隔了一层化不开的屏障。
但沈寂之方才,明明听到了什么声音。
一声声,一句句,他听不清,但胸口的位置,那颗心却在回应。
冰冷的海风肆虐,卷起少年的长发。
若有所感般,沈寂之猛然回身。
身后十步外,高高的岩壁上,穿浅碧色衣裙的少女坐在那,双腿一荡一荡。
海风吹乱她的一头微卷秀发,简欢不堪其扰,一手按着长发,一手置于唇边,笑容灿烂地朝他不厌其烦地喊:
“沈寂之。”
“沈寂之?”
“沈寂之!”
“……”
“沈————寂————之——————”
朝气而清亮的声线,破开屏障,驱散雷电之音。
一时之间,海浪声、风声,悉数灌入耳中。
沈寂之嘴角轻扬,说:“简欢,我听见了。”
“欧——欧——”高亢嘹亮的叫声由远及近,两只白尾海鸥沿着湛蓝色大海,低空飞翔而来,依偎着落在崖壁之上。
两人深深凝望着。
冬阳隐入云层,又从云层中钻出。
光线洒落大海的那刻。
沈寂之抬脚,一步步,坚定地朝她走去。
简欢往岩壁下一跳,裙摆轻扬间,朝他跑去。
在离沈寂之三步时,简欢轻盈一跳,双腿勾住黑衣少年的腰,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死死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