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便跟他换着试试,听说他每天也就蹲半个时辰马步,跳半个时辰蛙跳,顶半个时辰水盆,跑……”
“行了行了,我还是整理药材吧。”小药童哀叹一声,如果说精神和肉体非要选择一个受折磨,那他决定出卖肉体。
南风正在后院指导叶辰练基本功,叶清染含笑望了一会儿,才移眸望向坐在她身侧的曹蕊。
曹蕊脸上覆着轻纱,那双露出来的清亮眸中总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哀愁。
她垂首整理着新摘下来的草药,将叶片与根茎分开,做的十分细致。
“你手腕上的伤还未好,莫要累到自己。”
曹蕊回过神,牵出一抹笑来,摇摇头,“我不累,多谢叶小姐关心。”
曹蕊受众人照顾很过意不去,他们非亲非友,他们不但救了她,还给了她容身之地,她哪里有脸面养尊处优,做些活计至少会让她心里好受些。
“曹小姐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曹蕊手上动作一顿,抿唇摇了摇头。
当初离开曹府她决绝利落,一心只想离开那个泥潭,可她并不知自己该去何处。
“我倒曾想过去做女先生。”大梁民风相对开放,有些私塾会聘请女子教习女学生。
她抬手隔着面纱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可我这个样子,怕是会吓到孩子们……”
叶清染垂了垂眼帘,轻轻搅动着手中的药杵,倏然抬头,轻声问道:“要不要留下?”
曹蕊怔了怔,便听叶清染又语气淡淡道:“我会医术,也会调香,你若喜欢,可以教你。”
“我什么都可以学!”曹蕊眸中放晴,是叶清染认识她以来,从她眼中见到过的最为明亮的光。
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很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每一个人。
但她从未奢求能留在这里,她什么都不会,留在这里也什么都做不了。
听叶清染愿意教她,她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挑剔。
“叶小姐,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曹蕊轻握着叶清染的手腕,她不知该说什么表达谢意,唯有这句是她发自内心的表露。
叶清染垂眸扫了一眼腕间的柔夷,笑笑,不再多言。
曹蕊也继续整理手中的草药,只不像方才一般时不时就恍惚出神。
叶清染忙完了手中的事,方才抬眸望着曹蕊,轻轻开口道:“我其实很佩服你,竟敢在金殿上状告县主。”
提及苏灵蕊,曹蕊眼中仍有挥之不散的恨意,语气幽幽,“其实,我也曾懦弱过。”
叶清染微微偏头,面露疑惑之色。
曹蕊沉了口气,手指轻抚过脖颈间,垂眸道:“我被苏灵蕊她们欺辱后,父亲却只叫我忍耐。
我日日以泪洗面,看着自己这张脸,便存了死心。
若非被一位侠士所救,只怕我早已变成一捧黄土了。”
叶清染颤了颤眼帘,似不经意间问道:“不知那位侠士是……”
曹蕊摇摇头,语气颇为遗憾,“可惜我未曾见过恩人容貌,这个恩情怕是难以偿还了。”
叶清染轻轻颔首,凤眸微转,倏然问道:“既你也畏惧苏灵蕊的权势,之后又是如何想通的?”
已是过去之事,曹蕊倒也知无不言,“一来,死过一次的人本也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二来……有人说他可帮我报仇。”
叶清染眸中一闪,“可是那位救了你的侠士?”
曹蕊摇头,叶清染半眯着眼眸,语气虽轻柔,却一语中的,“你既未见过那位侠士,又怎知后者不会是他的。”
“因为他们与我的话全然不同!”曹蕊的语气十分笃定,让叶清染都不由一怔。
“那位侠士救了我之后,什么都没询问,只对我说,活着才会有希望和可能,死了便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不管如何艰难,都要好好活着,才会有柳暗花明的一日。”
虽然已经不会有人再为她悲痛了,但她也不愿让自己的死为苏灵蕊带来快意。
她如何不知之后那个“帮她”之人是在利用她,可她浑不在意,“那人与我说,原谅是为弱者准备的毒药,不要想着依靠天道善恶昭彰,惩罚恶人的从来都是屠刀。”
叶清染听着,心中了然。
难怪曹蕊会这般笃定,这两番话完全出自与两个心境之人。
前者心中有光,后者的心却藏在一片危险的黑暗中。
两人说话间,暖儿忽然哒哒跑来,声音欢快,“小姐,温公子来了!”
未等叶清染闻声望去,远处正在指导叶辰的南风耳朵陡然束起,视线直勾勾的锁定在那位“温公子”脸上。
这位温公子虽然姓氏很暖,但一看就不是面善之人。
剑眉寒目,面如刀削,一身墨衣衬更衬得他气质沉冷,如冬日中出鞘的匕首,不仅锋利而且冰冷。
南风怔怔看着,忽觉男子这般姿容岂不是西风一向最为艳羡的。
冷俊,沉敛,虽俊美又不失英气。
南风心道不妙,主子正好进宫与陛下对弈,这男人莫不是要趁虚而入?
温文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只将手中的油纸包放在叶清染面前,语气冷冷淡淡,“芙蓉酥。”
叶清染挑眉扫了一眼,抬眸望着温文,语气略为无奈,“便是我有些喜欢芙蓉酥,也不至于每日都想吃,再这般吃只怕都要烦腻了。”
迈入后院的程昱正将这句话听在耳中,他垂首望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油纸包,轻挑了下眉。
在叶清染投来的目光下,他抬手唤来叶辰,眉目温和如春,“给你买的点心,拿去和小伙伴一同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