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这场战争不仅仅只是国战,是一方政权被另一方覆灭,只是换个统治者那么简单。
这是族战,一族灭一族生,再无第二种结果。
就像数百年前的蒙元,在几乎彻底摧毁黄河文明的传承之后,如果不是他们自己以令人炫目的速度腐化堕落,或许在时间长河里奔腾了数千年之久的黄河文明,就已经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了,就像是众多被湮灭的草原文明一样。
社会结构更加稳固更擅于学习的‘短腿’一族,几乎不会犯那个错误。他们一旦成功,这片华夏之族生活了数万年的富饶土地上,再无他们立锥之地。
想活,将不会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乌鸦叔!呜呜!我不想让你死。”小光头忍不住啜泣起来。
“小赤佬,老子都还没死,侬哭个什么!”乌鸦低吼着怒斥哭泣的少年,听见楼下的哭泣的声音渐低,少年只能努力压抑着呜咽,心中终是生出不忍,轻声道:“我已经吸入毒气,活不久了,但你必须得给老子好好活下去,不然的话,老子乌鸦可能死了还要背着松江三害的名头,你听到没有?”
“乌鸦叔,我求你别死.......”少年早已是泪涌如泉。
他没听过什么松江三害,他只知道,乌鸦叔是好人,宁愿自己死,也要救他。
这一次,乌鸦没再理会已经下到第六层的少年,而是将最后的四枚手榴弹后盖旋开,全部插在身后的裤腰带上,然后拿宽大的军服遮掩上。
可怕的毒气已经刺激得他几乎不敢睁开眼睛,强忍胸腔中的痛楚,乌鸦背着机枪和步枪,摸着佛塔内的木质楼梯,艰难的向下走去。
一直走下五层,逐渐变得宽敞的塔身上终于有了一扇小小的木门,从哪里可以出到佛塔之外,以便对吊着铜铃的飞檐进行修葺整治。
乌鸦一脚踹开木门,将身体整个的探了出去,而后朝外拼命挥手。
“哟西,中国人受不了,想投降了!”数十米外的小村熊一不由大喜。
一个活着的中国人,哪怕已经吸入不少毒气,将会在几个小时后死亡,但在送往联队部之前能喘气儿就成,必须比一具尸体有用的多。
更何况,他是降兵,联队长和支队长两位阁下或许可以用这一点对城内的中国人士气进行打击。
果然那,毒气之下无硬汉。
小村熊一笑逐颜开的同时,不由心下忍不住有些唏嘘,为自己所持有的特殊弹种,那究竟是怎样的痛楚,让这个意志坚若精钢的男人都服软了?
“命令,所有人都不准再对其进行攻击。”小村熊一一边下令,一边冲自己身后躲得严严实实的翻译招手:“朱君,去告诉他,想投降可以,但必须得先表现出诚意,把他的所有武器都丢下来。”
翻译苦着脸在两名日军步兵的陪同下,戴着防毒面具小心翼翼走到30米之外,而后掀开防毒面具躲在矮墙后扯着嗓子大喊,让乌鸦丢下武器,再迅速把防毒面具扣上,生怕自己沾染了可怕的毒气。
乌鸦很光棍,将从塔顶上带下来的步枪、机枪,包括他腰里的驳壳枪,拎着的子弹带,全部一一丢下佛塔,任由这些对于战士来说不亚于生命的宝贵枪支在坚硬的地面上撞成一地零件。
日本人要的不是武器缴获,而是他彻底丧失反击的能力。
为了表明自己再无任何武器,乌鸦甚至还在在佛塔上转了半圈,将自己的背后露给日本人,四枚手榴弹并排插在腰带上被藏在颇为宽大的保安团军服之下,从远处看,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当枪支和已经空了一大半的子弹带被丢下,朝这边走来的小村熊一就已经心中大定。
当然了,他对还在接近20米高空上的中国降兵没有看轻的意思,只有亲眼目睹过芥子毒气弹带来的巨大痛苦感的人,才会知道,那种痛苦根本不是生物所能抵抗的。
那个曾经被攻陷的阵地上,在窒息中死去的中国人因为巨大的痛苦,甚至连坚硬的地面都刨出深深的指痕。
而转移位置,将身体缩在一处烧了大半截并坍塌的房屋废墟里的赵大强,也目睹了这一切。
当看到那个保安军将自己所有枪支在那个数典忘祖的混蛋翻译的吆喝声中,全部从高空丢下的那一刻。
性情坚韧的警卫班长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被生生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