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到这个份上,吴中将甚至忘记了自己所受军令只是在松江坚持三昼夜,自11月5日清晨接到军令计算的话,到现在11月8日下午已经超过72小时,就算从日军11月6日傍晚开始进攻算起,也近48小时了。
军令所规定的时间已经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半步不能退,再退,全军皆亡。
赶去东城的108师中将师长亲眼看着麾下主力步兵旅在一天的鏖战中被打了个半残,在一个小时前就向吴中将请求援兵。
可吴中将无比坚硬冷酷的拒绝了他的求援,67军两个步兵师四个步兵旅,每个旅守一面城墙,西南两处阵地日军攻势同样凶猛,北城看似无战事,实际上更是危险,一旦兵力调动被日军发现,远在城外数公里外的上万日军就会蜂拥而至,若北城告破,最靠近北城的炮兵阵地被摧毁,松江必亡。
他现在手中唯一可动用的机动力量只有唐刀的警备营和军部直属特务团还有一个辎重营。
超过3000人的部队放在平时看起来规模不小,但在这种数万人鏖战的战局里,却显得太微弱了,哪怕唐刀的警备营被他称为‘松江最锐利的战刀’。
这也是他最后的底牌,不到最关键的时候绝不会动用。
刘起文在十分钟前再度给指挥部打来电报,坚强无比的少将声泪俱下。
他的一个步兵团在昨天傍晚的时候就少了一半人,今天上午另一个步兵团在城墙工事上就战死数百,进入巷战之后,两个原来满编超过2300人的步兵团能联系上的步兵连竟然不超过十个,他后来甚至已经将两个步兵团的警卫连和自己旅部的警卫连以及川军来援的两个步兵连都投进了战场。
但日军依然势大,不得以,旅团部参谋和炊事兵也由副旅长带着投入作战,再不给援兵,恐怕他这个少将也得和那三个上校一样亲自提着手枪去一线了。
吴中将最终下令,将还留在松江城的1000多青壮编为预备役,1000余人分为五队,每队约200余人,两队为西南两城准备,剩余三队由特务团抽调出精锐老兵率领,投入东城防线。
青壮,在三日前还只是普通人,他们有的是农民有的是手艺人有的是货郎,他们原应该在美丽的小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家人虽然不易却安宁而幸福。
可是,战争来了。
死神也来了。
此时的松江城,没有军人和民众之分,只有日本人和中国人之别。
强盗和守卫者,只有一方能活着离开这座城市。
对于这些没有战争经验的青壮,虽然兵源紧缺,各步兵团长还是保持着足够的理智,别看他们身强力壮,连枪都不会开的他们上了战场,不能成为阻挡日军进攻的精兵,最大的可能是成为消耗日军弹药的活靶子。
他们首先是成为担架兵,学会在枪林弹雨中将战场上各个角落的伤兵拖出来送到后方进行救治,士兵遗体也在其中,经历战场并见识血肉模糊的残酷,是他们在上战场之前要学到的第一课。
越是残酷,越要更快速的成长,不能成长或者成长不够快的,只能被淘汰。
而在战场上淘汰,只能是死亡。
饶是如此,在东城方向,第一次上战场,就进入如此可怕战场的青壮死亡率高的让人心寒。
到下午五时半许,一半小时的时间,光是抢救伤员和抢出己方士兵遗体的担架兵,就战死超过260人,占到投入战场青壮的百分之四十以上。
其中,因为畏战不前,甚至还有选择离队逃窜的,毫不犹豫被战场执法队枪决的,超过三十人。
非常时期采用非常手段,亲自提着手枪督战的陆军少将的霹雳手段和残酷的战场是最好的课堂。
仅用一个多小时,青壮们就迅速完成了民众到战士的转变,他们面对狰狞的伤口不再呕吐,面对根本不知道会从那个方向飞来打爆自己脑袋的子弹也不再只是抱着脑袋躲在废墟里绝望哭泣。
恐惧和哭泣不会帮你提高分数,能让自己打高分从战场这个学校毕业的,只能是勇气,勇敢的去面对地狱。
但日军投入东城区战场的可是将近5000战术素养纯熟的步兵,除了地形一项不如中方守军,其余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术素养皆强于中方。
战场的优势,正逐渐向日军倾斜。
防线,摇摇欲坠。
吴中将已经提起电话,准备动用手里的最后王牌,早已整装待发的警备营即将再度进入战场。
此时,晚霞漫天,风景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