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孙杰领了磐石和虎翼两营在五百丁壮五百骡马的支持下离了庐州府去找张十三的晦气。长捷营和虎贲营留在庐州休整、协防。
果然不出张十三所料,张虎在九江老营里得知关盛云丢了军粮大败而归的消息后,只是私下里把这个狗军头臭骂了一通,又给他送了两千炮灰辅兵和一些军资,并建议他离开桐城,逆江而上,到武昌府的兴国州替大家守后路兼带休整恢复。
虽然情绪上很不满,但内心里,张十三对义父张虎的安排还是很佩服。关盛云虽然这次败得稀里哗啦,但自己这一路势如破竹,毕竟是因为关盛云北上引开了朝廷注意力;而且,更是并肩作战的友军,就凭这两层,义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再说了,这帮家伙战斗力确实了得,别看这一仗稀里糊涂地灰头土脸,如果想趁机一口吃掉,吃亏的一定是自己。只要关盛云还活着,便不能小觑。
张十三自己原本的小算盘是让关盛云在桐城一带替本部挡住孙杰可能的偷袭,哪怕送掉狗命也没啥关系。但义父考虑的是全盘:几十万人马的洪流,要一鼓作气席卷南直隶,虽然缺了北面这一路的夹击,但大军已经冲到安庆府,这种小挫对总体态势已经没有太大影响了。他的部队本来拥有绝对优势,但被孙杰打得这么惨,尤其是作为骨干核心的亲兵营团灭,部众会不自觉地产生恐惧,这种心理劣势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的,如果孙杰再次偷袭,可能不等接战,大半人马便会溃散,不仅没法挡刀子,反而是个麻痹自己的隐患!而且,客观的说,关盛云确实算能战。把被打残了的部队派到后方休整,一方面让他恢复各部建制重构指挥系统,另一方面调整一下士气:在营伍里长大的张十三知道,重新组建亲兵营后再拣几个弱鸡对手让大家练练胆,要不了太久,便又是一支劲旅。
破了望江县,前锋已经占了石牌,安庆城垣已经遥遥在望,张十三开始琢磨起攻城的事情。
正历皇帝朱祁钧(庄宗)忧心如焚。
正历知道,李玉庭是个忠臣——父皇驭龙宾天前特地告诉自己:李玉庭颇多书生气,是个直性子敢言的忠臣,可以信任。其上书言事虽有些愚论,然拳拳之心跃然纸上。把他下狱有三个理由:其一,他的攻击面太广、得罪的人太多,不惩戒一下,文官集团会不甘,明里暗里阳奉阴违,从而影响帝国的行政运行。其二,磨挫一下他的锋芒,给他些教训——当然,早已关照锦衣卫把人看好,否则一定会不明不白死在牢里。最重要的是第三点:留给自己的重要遗产——“朕下其狱,汝释而用之,彼焉不感激涕零誓为犬马乎”!
李玉庭开复后果然不出先皇所料,殚精竭虑恨不得肝脑涂地以报圣恩。不过,这个忠臣,到底是不是个能臣呢?
恐怕未必。
领了天子剑和经略四省的大印,不仅户部先后拨了百万银,自己还特地从内帑赏了十万两私房钱,快两年了,贼寇居然威胁到南直隶!
这个李玉庭确实算忠心,奋不顾身的跑安庆去堵贼——不过,其个人生死与南直隶的安危相比,太微不足道了。南直隶是关乎帝国兴亡的要害之地,必须保住,死十个李玉庭也无所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湖广的兵不行。关盛云占了几个州府而已,却久攻不下;张贼大举来犯时又只顾凭险自保,放任其顺流而下,此时能在后面给贼人制造些骚扰牵制便是侥天之幸、江西兵更差,轻易便被贼人突破九江、云贵土兵不用想,远水解不得近渴、浙兵必须调自不消说,但只能算策应的偏师,主力则要靠北方——残破了一半的河南是几乎无法指望的,能抽出来的也肯定是充数应付、鲁西南听说盗贼蜂起,按倒葫芦浮起瓢,不过钱谦福肯定会竭尽全力……正历在心里默算了一阵子,下了决心:调京营。从五军、三千、神机三大营抽调战兵万五,另责宣大总督抽调劲旅往援!
宣大总督郑国平接旨后思忖片刻,令人传来大同总兵官邓长江,简单交代了一下任务,邓总兵领命而出。
邓长江非常明白总督大人的用心,对此也非常感动。不过,双方心照不宣,彼此都没有把话挑明——之所以派邓长江领军,除了他确实能打,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他曾有个结拜兄弟卢四象,两个人是在抗击北虏的战场上结下来的过命交情。
后来,卢四象改了名。
现在的名字叫关盛云。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