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进了府衙,关盛云先是一屁股坐到于胜良的太师椅上喜不自禁。等心情平复下来,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坐不住了,虽然罗咏昊早打过预防针,还是怀着侥幸心理派出了几名亲卫去找营官们——满大街都是出逃的百姓和扛着提着举着背着大包小包抢来物什的乱兵,当然谁也找不到。于是开始在正堂来回溜达,溜达几圈便坐回椅子上喝水、不多久再起身转上几圈,然后再喝几口水……听到罗师爷的提醒,快要胀&破肚皮的关大帅终于站定,望向后者。罗咏昊点点头再次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兄弟们也该累了。派人找找罢,大半能找到。”
亲卫们骑着马在已经没多少人的大街上驰骋起来,边喊边跑:“大帅有令,营官速到府衙听令!队官集合周围的兄弟们原地待命!”
不到两柱香的时间(一炷香约为今天的十五分钟),兴高采烈的营官们陆续都到了府衙大堂。关盛云摊开罗咏昊提前写好的清单,逐项分配任务:
高藤豆部负责延安府库的守卫。
尤福田、谷白桦、龚德润、张丁等率部分守东西南北四墙。
关野火、古白松率部搜索残余官兵。
从此刻起,除遇抵抗外,包括官兵降卒在内各部禁止妄杀一人。
各部缴获及所掠财物,一律上缴……
说到其他内容时还好,众人皆是嘻嘻哈哈地应着,关盛云刚刚念到这里,立时遭到众将的一致抗议,谷白桦第一个跳出来嚷道:“大帅,罗师爷!兄弟们拼了性命换来的浮财,怎地,便全缴了去?那个……交一半可好?”此言一出,引得其他人纷纷附和。
关盛云瞪起眼睛啪地一拍桌案:“混账东西,竟敢不听罗师爷的话?”
谷白桦等人正要强辩,罗咏昊清了清嗓子,抬起双手向下作势按了按,不急不躁地说道:“众位将军莫急,先听罗某说几句。罗某讲完,或交或留,各位自便,罗某绝不干涉!”
正堂里逐渐安静下来。罗咏昊轻笑道:“罗某想请教各位将军一件事:咱们……为甚么要造反?”
众人七嘴八舌地嗡嗡应道:“活不下去了呗”、“没活路了啊”!
罗咏昊一击掌:“说得对,活不下去了——要是能活下去,谁会做这般不要命的营生?”
在榆林府附近投奔过来的保定地主龚德润分辨道:“既然罗师爷也这样说,那,兄弟们刚刚发了点小财,便要收了去……”
罗咏昊神情一正,问道:“罗某再问各位一句:如果你怀里揣了抢来的百十两银子,你会如何?”
众将相互看了看,有些人慢慢有点开窍了。
罗咏昊提高了些声音:“各位已是将军了,今天可能看不上这百十两了。但你们的手下呢?你们手下的手下呢?罗某可以拍着胸脯向各位保证: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跑!”
众人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霎时间,正堂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听罗咏昊继续说道:“咱们人虽不少,但大半是一路收容、投奔过来的,彼此间还没结下什么过命的交情。抢到银钱的会想尽办法跑掉,他们会想着买上几亩地,最好再娶个媳妇!甚至,为了自己的逃跑,他们会砍翻守门挡路的兄弟、为了以后的平安,更会向官府告发咱们的所有虚实!没跑的全是这次没抢够的,等下次抢够了也会跑!且不论官府会一个一个全抓了杀头以儆效尤……”罗师爷有意顿了顿,厉声喝道,“就算他们能跑掉、那你们呢?你们能跑哪里去!就算官府最后能放过他们、难道官府还会放过你们不成!罗某可以很明白地告诉各位:能被当场杀了,便是你祖上积了德!到时节,我等都会被送到京师凌迟剐了!大逆是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的鱼鳞剐,前两刀割眼皮,三四刀剜双乳,再然后是一刀一刀地零割下阴卵子!连剐上三天三夜,每一刀剔下铜钱大的肉,等你变成一副骨架,人还活着,要等到最后一刀刺了心才会死!听懂了么!”最后一句,罗咏昊是厉声吼出来的。
众人全听傻了。
过了一会,谷白桦垂头抱拳道:“师爷教训得是。小人即刻便将那班私娃子死囚们抢的东西收了来。”
罗咏昊点了点头,柔声道:“各位能想明白这层道理便好。一会各位带上亲卫,每个队、每个果、每个人都要搜身。不过,搜身时手底下可以略松一松,给各人留上几两散碎银子,毕竟兄弟们都是提了脑袋做这个,总得留点念想……”说到这里,他有意拖长了声音,“至于各位,大帅早有安排,这次先各分上几百两,往后打个赏什么的总用得上……其实,在座的各位都是将军了,所有东西,还不都是咱们的!咱们——还用担心没钱花么?哈哈哈哈。”
众将轰然应是——如果说罗师爷在榆林府的表现已经让大家刮目相看,此刻起,众人心里对罗师爷简直仰为天人,发自肺腑地佩服到了极点。
罗咏昊又补了几句:“各位将军,这是咱们第一次拿下府城,算是偷袭得手,没遇到什么有组织的抵抗。往后这种情形多得是,届时各位很可能需要约束好部属才能顺利占领……嗯,或者说,保得住自家性命。攻城时,各部该怎么做罗某是外行,还请大帅吩咐。往后入了城,咱就按今天定下的规矩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