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宝更乱了方寸,嘴巴里支支吾吾的。他看着李宅成的眼睛,面色游移不定了一会,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大喊道:“他们拿着斧头砍刀想杀我,难道我就该站着不动,让他们砍吗?!”
“我该让他们砍吗?!”重复吼了几次。
李宅成看着秦宝疯狂的神色,本要抬手抽他,突然感内心悲凉,没了力气。
李宅成叹息了一声,哽咽无力地道:“那两个人已经死了,活着的时候还是你的邻居呢!”指着秦宝家对面路边已死去的两具尸体。
张小丸此时也来了,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除了李宅成以外的几人都怒瞪着秦宝,马驹儿张口怒骂:“秦宝你这混……”说着,身体上都开始起了红光,显然是超能力发动的迹象,但被李宅成及时阻止了。
李宅成打断了马驹儿的话,道:“算了,先安置受伤的人吧。”声音尽显萎靡。
李宅成蹲下去准备扶起还晕倒在地上的人,张小丸、李富义、马驹儿和村里赶来的其他人一起帮忙。
这时,远远地传来了丸叔的叫喊声:“宅成!宅成!”
李宅成转过头看向跑过来的丸叔,应道:“丸叔?”
丸叔跑到李宅成近前,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样了?有没有人受伤?”
李宅成听了沉默不语,他费尽力气才说道:“死了四个人!”
“什么!”丸叔大惊。
接下来,众人沉默着将伤者抬进屋里,然而他们很快发现了更惊人的事情:有位老婆婆躺着床上,鲜血淋漓,脑袋被切离了脖子!
抬着老人进去房里的人里,有两个被吓得惊叫着昏了过去。
李宅成和丸叔等人连忙到下一家去看,因为丸叔和周边的人说下面那一家也是四口人的。
他们进到秦宝对面的屋里后,很快便发现更令人恐怖的事情。
有两个房间,每个房间里的双人床上都躺着一个尸首分离、鲜血淋漓的尸体!
数个小时过去后,在早上7点的时候。
广场棚屋里面摆上了连夜赶制出来的七口简易棺材,棺材都被放在椅子上搁着,防止接触到地面。
全村各家各户屋檐下都系上了白色的布条。
这七口棺材里有一口是空的,是李富仁的,村里人从池塘里只捞起了他被咬得破烂的衣服碎片。
天空中下起了雨,细细的,绵绵的,一如既往的冰冷。
李宅成站在雕像后,听着棚屋里传来的哀痛欲绝的哭声。他仰面合着双眼对着天空,任由雨水掉落在他脸上,带给他冰冷感。他盼望这冰冷感浇灭他心里的哀痛。
他曾以为他活的很是痛苦,以至于麻木,别人的悲伤感染不到他。从大学开始到他工作那几年,再到他疯狂地出走那段时间里,他都是如此。
即便来到了这本应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压力的村子里,仍然无法摆脱对未来的迷茫、前景的悲观以及孑然一身,和一无所有,曾带给他的悲苦。
他是麻木的、无情的,从很多年前他就如此,即便有亲人的去世,也无法带给他多少伤感。
在过去的时间里,他很多次看见别人痛苦,他却感到幸灾乐祸。因为当他看到别人的痛苦时,他内心中的痛苦好似得到了安慰、得到了宣泄一般。
但今天不一样,亲眼见到,亲手摸到死亡,让他突然发现他自己内心中的鲜活感,让他感觉到了昏暗。
直面到死亡的真实,直面死亡的沉重,以及死亡的空洞。
是的,死亡是空洞的,人一旦死了,就在这世间留下一个极深的空洞。
但这空洞很快就会被其他事物给填平,但却始终无法完全被填满、被夯实。
它始终会留着一个缝隙,一个孔洞,一直留着。让思念他或她的人偶尔能听到从那缝隙里发出的风声。
白衣素缟、披麻戴孝,也道不尽死者家属们的痛苦哀伤。
下午,雨停了。
村里人开始徒步送丧。
没有鞭炮,没有锣鼓,没有远来吊丧的亲戚朋友,只有死者家属和来自村里的抬棺人。
七口棺材被抬着,慢慢走下了斜坡,走到了水泥路上。向着西边慢慢走去,那边山腰上已有挖好的七个土坑等着。
棺材被埋下了,土块和砂石被回填了,简易的墓碑被竖起了。
风吹素缟,无序飘荡。黄纸飞洒,难表其衷。
恸哭悲号,不尽其哀。颔首告别,未尽其孝。
然,雨水复至兮,风不停;乌云盖穹兮,声亦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