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又拱手作揖,一脸悲壮地哀求道,“我死得不明不白,已经是人间惨案了,死后还要受人百般凌辱,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道长您就发发善心,放了我吧!”
老道听得津津有味儿,又咂了一口酒,一副“多来点,我爱听”的架势。
苏木收到信号,“哇”的一声哭嚎道:“做鬼的这些日子里,我是担惊受怕,胆战心惊,沈鹤这厮刚开始还吓唬我,什么阴阳师、阴阳术还有什么缚地灵、百鬼夜行,呜呜呜,好不容易熬到跟着他回国了,不是炸成烟花,就是差点被小鬼吃了,呜呜呜,道长,我也是个苦命人……呃,苦命鬼……呜呜呜呜!”
她哭得起劲,老道也听得乐呵呵,还配合着她发出捧哏的动静,什么“嗯、啊、这、是、哎、嗨、哟、呵、别、停”用了个遍。
原本端坐在床上的沈鹤眼皮子也忍不住抽了抽,他轻咳一声,苏木立马收声,悄眯眯地打量他。
“您别吓唬她了,您和神奈巫女的事,既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再问就是了。”
他云淡风轻地抛出来一句话,却比苏木鬼哭狼嚎半天有用得多。
老道松了手,苏木一溜烟窜到了病床的另一边,躲到沈鹤身后。
老道又灌了一口酒,“本就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只是你偏拿这个激贫道,世间万种机缘,自有命数,不可轻视,不可违拗。”
“那道长是来找我了却前缘的?”
老道看了沈鹤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瞥了瞥苏木,笑道:“不急,不急,时机未到。”
说罢,老道起身,作势要走。
傅雪臣赶忙从角落里爬回来,准备帮沈鹤送送人。
老道走到门口时,特地转身又一次嘱咐了苏木和沈鹤,“一定要记着我的话,十丈,不要分开超过十丈。”
苏木重重点着头,还有些怯生生地问了句:“还不知道您道号呢?”
老道将酒壶收回袍子里,不甚在意地摆了摆头,“都是些尘世虚名,记那个做什么,从前认识的,随口叫过贫道一声牧翁,就这个吧。”
拉开大门,走廊上的风吹得他长袍翻飞,老道拢了拢袍子,晃着步子就这么离开了。
傅雪臣折返回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一沓苏木刚才在牧翁怀里看到的黄符。
“你干嘛?”苏木见了黄符,连滚带爬地往沈鹤床底下窜,“都是江湖儿女,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你跟我玩儿什么证道啊!”
沈鹤拍了拍床沿,让苏木出来。
“他能懂这个,我把沈字倒过来写。”
傅雪臣耳朵动了动,邪邪一笑,“你倒写什么沈字,多冒犯啊,你就改名叫纪书鸟就好啦!”
他从那一黄符中抽出一张,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闭上眼睛,有模有样地念着听不清的咒语。
苏木抱着头趴在床底下,一动都不敢动。
只听一声,“破!”
苏木嗷嗷大叫起来,她叫得太过惨烈,听起来是有些像恶鬼哭嚎了。
结果,外面晴空万里,屋内风平浪静。
“哈哈哈哈哈哈哈——”傅雪臣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挤出来了。
床底下的少女睁开眼睛,看着完好无损的自己,和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病房内,小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放肆的笑声还在耳边震耳发聩,沈鹤面无表情的靠在床头,抱着臂膀,好整以暇的看着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傅雪臣,幅度极小了晃了晃头。
这姑娘,切开也是黑的。
只见傅雪臣眯着眼睛揩掉眼角的泪花,苏木阴森森的趴在他身后,吹了一口凉气,叫道他的名字。
那冰冻三尺的声音里透着的是来自阴司的凉意,令人不由自主的打颤。
傅雪臣僵硬着脖子慢慢转过身来,只见苏木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扑过来。
傅雪臣吓得上蹿下跳,一会儿让沈鹤救命,一会儿求姑奶奶别吓他了。
病房里,热闹非凡。
护士来了几波让他们安静点。
可护士前脚刚走,苏木就不知道打哪个方向化作哪种厉鬼的样子朝着傅雪臣奔去了。
“沈鹤,你狼心狗肺,我是你兄弟,你都不救我!”
沈鹤无动于衷,还看得津津有味。
“沈鹤……你都不害怕的吗?这玩意儿能下眼看吗?”
沈鹤嘴角含笑,该怎么解释呢,他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扮着鬼脸,追在傅雪臣身后跑的淘气少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