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秀把刀掼在桌面，全堂鸦雀无声，他阴冷的目光掠过众人，嘴角带着冷笑。

“不听我的就都别想吃这顿饭！我是供你们在这吃喝的吗？”

“不是，”三眼弟弟首先摇头，他刚刚遵照指示，给冷先生送小灶做出来的精细佳肴，这第一顿饭，嘉秀必须先跟这帮五大三粗的懒人说明白！

“小孩子都懂，你们也不要太放肆！我请来先生，是为了让大家有营生的手段，叫你们什么是纪律，什么是礼！希望大家做好该做的事情！”嘉秀话语朗朗，可是愈加的底气不足，最后也就是打个哈哈，“大家就一起好好赚钱，不是很好嘛？”他的目光精准地扫在那几个后来的素未谋面的陌生面孔。

“当然当然！”那几个犯事的本来就没有多少锐气，而且主人一来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所以当即连连点头，大家被饿的两眼昏花，有放不下面子到外面去讨生活，所以一帮壮汉都嗷嗷待哺似的，在这荒山野岭等着东道主带着粮草肉菜归来。

东道主也终于有了点主人的样子。

“所以，明天起，跟着先生学习，这位冷先生可是当朝御史，以前总是当面批评皇帝乃至皇太后，现在厌倦了，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圣武军都知道吧？他的儿子可是圣武军中的先锋官！所以知道这先生有多牛了吧？他就是冷面冷语，为人低调话少，而且为人谦谦逊，你们当面问他，他都总是推辞，他还是我的尊长，所以你们一个个不看僧面看佛面，要是让我知道谁对先生不客气，我就对他不客气，如同这桌子一般——”

嘉秀一推一拉，整个桌面顿时劈成两半，在一大帮英雄豪杰的哭爹喊娘声中，站在他背后的几个人紧忙抢下来菜盆肉盆，嘉秀则是高高地端着一个饭桶，说完话的后半句——“我让他一辈子吃不成饭！”

片刻的鸦雀无声——

“好！”

那个老疯子起的头，大家哗哗鼓掌，

“支持东家！支持老大！”

嘉秀嘴角带着笑意，接受大家的支持，买山庄的时候人家就和自己说刚才劈成两半的那张桌子不祥，嘉秀看桌面相当之脏，所以在上面吃了东西活该生病，有那搬出去卖掉的运费或人力，还赶不上劈开当柴火烧，而且嘉秀匆忙，总是没时间修炼，所以这么基础的一个招式，已经害得他闪了腰，表面上硬挺着看着大家恭恭敬敬地吃饭，实际上真是疼得要命！

嘉秀强撑着往居室走，在核实床上没有蹲着一只猫精的情况下，躺了上去，窗板没有放下，他能看到外面一朵硕大肥美的云云朵，肥肥胖胖得像是自己卖给帝都贵族的宠物，漂亮贪吃又无用，斜阳照在上面，投下来暧昧的阴影，如同眼角盈盈的笑意，在嘉秀看来，就是一大坨银子。

帝都的整片天空上只有这么一片云朵。

而在嘉秀看起来，天上挂着的就是一大块馒头，香香的蓬松的大——馒——头！

会试在即，文武锻炼都不能荒废，这一晚上被忠实先生逼着走桩射箭，但是嘉秀来这么一趟，害得自己莫名其妙产生了殿试无用的念头，在高高低低的众多木桩上走动，学的明明应该是天上的星辰排列，再搭配上跳大神似的双臂运动，所谓天舞地蹈。可是元塘走在上面，想到的却都是国策的文试内容，临近考试，心中愈发慌忙。

“能不能专心些！那边五十岁的老学生做的都比你好！”

元塘默默地看一眼在浓重夜色中愈加模糊的佝偻身影，这么大的岁数，还凭什么报效帝国了？又是嘉秀那及时做事的想法，元塘猛力摇头，却又好像听到嘉秀在耳边说，“大不了，你就跟着我混，再磨一磨，保证比你那当武官活的潇洒滋润！”

而且包括大方堡在内，举国上下，那些出师下山的方士也到了各谋生路的年纪，正常来讲，他们完成修行就要云游四方，大部分找个隐秘地方或者地方庙宇，继续深修苦练，顺便听信民的祷告，帮忙赶赶妖精，做做法事，也有一部分会选择进入体制里面，自然也要来帝都参加专门的测试。

元塘以前觉得在太学中顺风顺水，高枕无忧，现在才发现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这五年学到的东西无非是中规中矩，又有什么独到之处，才能出人头地呢？

“小心！”先生在木桩林外面提醒，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元塘一脚踩空，从木桩上摔了下去，像是梦中蹬腿那样，摔了下来，与梦里面比起来，美中不足是真摔。

元塘摔在软绵绵的草垫上，权当是放松，但是他听到又有人在前簇后拥中来到训练场，他听得到这位年青贵族身边的随从夸耀他箭箭靶心，听得元塘非常惭愧，他跟元塘所说的小白脸，是否与阴丽华勾搭自己不知道，但确实就是这么一位风度翩翩的王族世子，家承紫旗亲王，太学没来过几次，而且基本已经内定是武状元，临近到了这殿试才来意思意思。

众生却又不服不行，文韬武略，天资禀赋都是远远高于自己的。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在天将军那样战功显赫，举世无双的武将啊……”元塘美滋滋地想着，不知不觉犯了迷糊，眼皮也慢慢地闭上了。

“休息够了吗？”先生问，“别忘了我可是你那兄弟重金雇的。”

“够了！”元塘鲤鱼打挺，闪电般的冲到了木桩上面，斗志昂扬，天上那朵沉甸甸的云，好像都撑在他宽厚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