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绝对无法想象那些暗漫矮鬼有多可怕!”旁边的老二哭丧着说话,“我们的人都死了,妇女被他们蹂躏,婴儿被他们挑在刀尖,你不会知道那些枪铳吐出来火舌有多可怕!我们的耳畔至今还回荡着那些惊恐慌乱的尖叫声与无休止的咆哮,还有擂鼓战角!”
把嘉秀的马队当成了匪贼,闹出了这样的乌龙,幸好两方人马并没有什么损伤,也便是万事大吉。
一番交谈,嘉秀已经与这琉璃四熊成了朋友,谈到那恶战与一路的心酸的时候,清秋更是潸然泪下,东流刚刚醒,就也与清秋一起,抱头痛哭,嘉秀虽然哭不出来,却也跟着干嚎了几声。
他扭过头,问甬叔:“把咱们的粮食分给他们吧。”
“少东家,这……杯水车薪罢了,何况分给他们我们也没法接着赶路了。”
嘉秀默然,如今升平的属国已经被他国侵略,而皇室却已经连象征皇族威严的兽群一并卖掉,都是为了利益,只不过当今的国运,实在令人诚惶诚恐。我又能你做什么?嘉秀暗下问自己,却发现是一片茫然,管他呢,暗漫国与琉璃国的事情,要管也是升平国的上位者的事情,自己能吃饱饭才几年?不挨欺负才几年?所以这些事情,陪他们哭一哭,嚎一嚎也就罢了,萍水相逢,人各有命,还不是各走阳关道?
可是正当此时,马车中传来了木公公冷冷的声音,“你以为自己是谁?还有没有把升平帝国的规矩放在眼里?”
嘉秀一愣,旋即一声冷笑,“升平的规矩就是用来吃人的吗?”
“在其位,谋其政。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把兽群顺顺利利送到宽平;我做好我的事情,别让你这无耻小生趾高气昂到天上去,连自己做什么来的都忘记掉。”
嘉秀咬牙,他并不想得罪这位宫中的大红人,但是他实在做不到任凭逃回宗主国,寻求庇护的流民饥肠辘辘地逃窜。
四熊中的元阑看出了端倪,心头一急,朝着嘉秀与马车的方向直接跪下,近乎呜咽:“我们拼死拼活横渡忧愁原,刚刚进入宗主国境的时候就被地方驱逐,好不容易逃了过来,又是漫山遍野的匪贼,猖獗得真是要命!我们求救的信使往官府跑,往帝都跑,石沉大海似的,根本没有回应,所以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能组织成一个卫队,勉强维护治安,我们这么多人,根本不知道去哪,还求几位官人救救我们,天机城是遍地金玉的宝地,为何不能救救我们?我求求你们了,救救我们吧。”
元阑哭诉着,看着嘉秀心疼,马车中的人只是轻轻品茶,无动于衷,好像在看一出好戏,嘉秀把目光投向朱颜,只是一旁沉默的朱颜也看着他,缓缓下跪,随后清秋与东流一并下跪,五百蓝衣卫士,却都换了方向,朝着嘉秀,跪下。
没有电闪雷鸣,没有彤云密布,刺眼的大好天光下,皆是难堪的沉默,皆是无声的对峙,皆是忍辱负重的黑影,好像直接压在了嘉秀的心头,好像要直接压垮他。
多少年后,嘉秀忽然想起当时是第一次有人跪在自己面前,那时的自己心头没有任何的骄傲与得意,只是无故想起偷偷跑到大方堡时候的情形——
自己久久伫立。
好像经过一个漫长的纪元。
像是孤兵单骑擎一旗,踏过那千秋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