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龙勇猛,但也不傻,知道退则生,进则死的道理。
他用外衣笼怀,右手紧捂胸膛的灼热,撕裂的疼痛像是烈火焚烧一般,让他有种急需坚冰,洞穿伤口,换取片刻清凉的冲动。
他换大路走小路,耳里清晰可闻的传来阵阵喊杀声,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可是,他刚走几步,身子猛然停了下来。他的神色有了惶恐,因为他的身侧,突然步出一名中年。
借着半月晕白,任天龙看到了这是一位圆眼高挺的男子,此人身穿黑色中山装,眉头有条清晰可见的刀疤。
来人气势私藏,气息沉浮,任天龙如临大敌,冷汗淋漓。从他走出的步伐与气息上判断,此人是一等一的高手。
莫说此等人物,就是等同叶家赵氏兄弟那样的身手,在后面泠不丁的给上一刀,任天龙都未必能接的下来。因为他受的伤太重了,除了腰间与腹部的刀伤,还有中弹的胸膛。换若常人,别说出逃,早在十八皇宫暗黑之前,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坚持着,能活着逃出来,已经是奇迹。
“不用担心,我是来帮你的。”
中年男子见任天龙,欲将手腕探入腰间,语气平和道。
夜风高涨,无尽的阴泠吹在任天龙衣衫上,将鲜血与衣服紧贴着他的肌肤,紧绷的如同丧尸。
“纪正朗?”
任天龙咬牙忍痛,将男子所言,放在脑海稍微过滤了一遍。
此人,是受纪正朗的委派。
这电停的蹊跷,任谁都能猜测是有人做了手脚。此人的出现恰好说明了,刚才停电是纪家派人刻意而为。因为在这个时刻,他想不到其他势力会对他出手相助。
纪正朗这不是救我,他是在救自己的良心。
“不要让仇恨吞噬了你的心,我也厌烦了这个江湖,道义、责任、尊严、全都成了杀戮的借口。我曾为了寻求一已安宁,退隐江湖,但我知道,江湖虽乱,道义未绝。”
中年男子说着,朝任天龙近走了几步:“你太寂寞了,让我来给你做伴。”
他话语很轻,像是轻风徐来,传进任天龙的耳朵里。
此人唐心,唐门高徒。
唐心此次前来,并非受托于纪正朗,而是自行之事。任天龙从他的话语中,或多或少的感觉到了一些。只是事态危机,容不得他想的太过细腻。
唐门位于中部以南八百里,与西州城接壤。它初起后汉,兴盛北宋,衰于明朝。
唐门弟子行事诡秘,行为飘忽。他们丝毫不计较世人的评论,独来独往,行走江湖。唐门自古多名门将士,也不乏奸诈卑鄙之人,有说是”宁遇阎罗王,不惹唐门郎”,唐门世代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是一个典型的家族式的江湖门派。自明朝以后,唐门同许多强大家族一样,逐渐衰退。
如今现存的唐门,便是由帮派威望极高的唐剑川,集结门下不多的高徒英豪,顷扎一方,逍遥驻世。
闻言,任天龙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救星。不是因为他对唐心无言以对,而是狂袭的风,将他的唇齿吹的干裂,他的喉咙像是卡住了核桃壳,异常难受。
他知道,口腔的鲜血已经积淀太多了。
“这是唐门药丸,内服外敷,你一直朝南去,那里自会有人接应你。”
虽然来了晚了些,但任天龙内心仍是一暖,这是雪中送炭,任何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都会心生好感,这跟品格无关,跟尊严无关。
任天龙伸手接过唐心给的两瓶药丸,当即口服了其中一粒。
“多谢!”
任天龙感觉不到药的味道,但对唐心此行此举,还是不胜感激。
“快走吧!”
唐心沉语一声,径自朝前走了几步,站在阔宽的大道中央。
爆裂之音越响越大,正对前方,密密麻麻的黑衣壮汉朝此处迸进,犹如山洪。
敌人追上来了。
“保重!”
任天龙也不多言,当即抬脚朝南而去。
任天龙背景渐淡,前方人马也是疯狂而至.唐心凝神片刻,将中山装脱了下来,放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露出的白色衬衫特别显眼。
他动作很慢,面对六七十人的浩然攻势场面,全然不惧。
正前冲而来,追杀任天龙的众人,突然被一个中年男子挡住了去路,众汉在唐心身前五尺的地方停了下来,见识过任天龙的身手,谁都不愿冒进。
可是,不知人群中谁大喊一声:杀!顿然人群涌动,疯狂的朝唐心挥砍了过去。
此处不比十八皇宫的狭道楼梯,任天龙对敌,都是在众人未完全施展身手时,崭露手脚。可是阔地处,这数十人齐头并进,喊杀一片,任谁都得胆寒三分。
然而,站定巍然的唐心,面对众人的众矢之的,毫无畏退之意。
刀剑无眼,棍棒阴狠,唐心徒手游刃在群斗中,每一个欲冲上前,想去劫杀任天龙的人,都被唐心重击震晕。
他出手可谓刚柔并进,一招一式都很果断,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每一招,都击中敌人要害,让其晕厥,或者惨死。
阔宽的大道上,竹火点缀,人影攒动,白衣一人,挡去数人攻击,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壮。
唐心的身手十分难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全凭基本功。
如同大厨献艺,不必新奇罕见的菜品,只是一道宫保鸡丁,食材、厨具全无特别,方显真功夫。
而唐心一招一式,刚中带柔,皆臻极境。
更难得的是,每一招都待对方出手,后发先至,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