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敬忠看了看奏折的落款时间,是二月初一。他愣愣地看着折子,似乎在思索什么。
“听三叔说,这几日通政使司收到了许多这样的折子,都是地方官呈上来的。看来流民一事,确实影响甚大,崔大人作为陛下的肱骨大臣,可一定要好好为陛下分忧啊。”
崔敬忠拿着奏折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一半是惊骇,一半是恐惧。
叶宁语不仅断了他的路,还替他把说辞都想好了。
是啊,若这些流民是各州各府的地方官一路护送上来的,那陛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总不至于把这些地方官都处置了吧。再说,这些地方官又没做错,相反他们为大局着想,皇帝知道了不仅不能怪罪,还得褒奖。
可叹自己拉着两个尚书和一个大理寺卿查了两日,才查出了叶家的线索。可这些,全在叶宁语的预判之中。她在布这个局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层,于是拉上了地方府衙。
一来,这些地方官是真的可以一路护流民入都。二来,皇帝要是追究起此事的幕后之人,这些地方官也就是最好的说辞。
崔敬忠当然不信,以一个县主的身份,可以拉拢那么多地方官。可若是暗地里用些手段,让那些地方官以为,以举手之劳可以换取皇帝的褒奖,他们一定乐意为之。
这得要多深沉的心思,多沉稳的手段,多长远的谋略才行!
想到这里,崔敬忠打了个寒战。看来日后应对这位白大姑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与她为敌。
见这位百官之首迟迟没有说话,叶宁语不禁失笑。“崔相大可放心,叶宁语无意与崔相为敌,如若崔相识时务,你我之间也必然相安无事。不过叶宁语丑话也说在前面,要是谁先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那位户部尚书就是很好的先例。”
用十分轻柔的声音,说出如此狠辣的言语,这时间恐怕没有多少人像她这般了。
崔敬忠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忽然就想到了因为流民一事入狱的张少节。
是啊,他之前怎么就没想起,与叶家作对的不仅有瑞王,那张少节也是其中之一!
大都城就这么大,朝廷要员也就这么些个。谁家之间有什么过节,崔敬忠自然清清楚楚。
他知道张少节与叶家之间的过节,而且张少节前些时候还在早朝上公然弹劾叶永和。只是叶永和当时没有搭理,再加上此事不算大,没有几日众人就把这事给忘了。
崔敬忠还以为是叶家在忍气吞声,没想到叶宁语一声不吭,直接给了张少节这致命的一刀。
这话一点也不夸张,这一次张少节是真的有性命之虞。那可是堂堂户部尚书啊,在这个女子手里,说失势也就失势了。
想到这里,崔敬忠的心情已经无法用惊骇来形容了。说来也是可笑又可叹,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对一个女子产生畏惧之意。
“时间不早了,明日一早崔相还要进宫,叶宁语就不多留了。”
对于聪明人,话只说一半,懂的人自然就懂。
崔敬忠在心里叹了口气,再对上叶宁语的目光,眸子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冷眼。
“多谢叶大姑娘款待,老夫作为陛下的臣子,自然要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叶大姑娘放心,老夫明日就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告诉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