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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轩的眼神看似平静,实则却是暗含审视,以及探究:自己当初离家出走的时侯年少不知事,一心只觉得自己有满腔的抱负,对于家里人说什么他有大劫,要娶一位八字硬的女孩子才能撑过去这样的鬼话自然是不屑一顾,如是,小小的新娘子被他娘带回家,他当天晚上便逃了家,这一去,就是好几年。
他也是真的没想到自家人会这样的瞧不上杨长英。
周泽轩是前几天悄悄回来的。
不过他在回来的时侯耍了个心眼儿,没有及着回家,悄无声息的寻了家客栈在镇子上住了下来,这一住,自然是让他发现了不少的事情,他当时听了就有点懵,他那个几年没见的小娘子,竟然与人私通?虽然当初是他没有管她,逃出去的,但他这几年在外头可是干干净净的,没招惹什么女人,倒不是他守身如玉什么的,主要是他觉得事业无成,哪里有闲心招惹别的女人?
而且,周泽轩再怎么心眼多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虽然不想承认家里头的这桩婚事,但杨长英这么个人却是在他心里留了那么一分两分的印象,这就导至等他回家听说那些事情之后勃然大怒,不过现在的周泽轩可不是几年前脑子一热就冲动的少年了啊,他想了想,便悄然吩咐身侧的小厮去外头转了一圈。
这一转就是一天多的时间。
等到小厮回来把在几个地方打探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周泽轩当时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
到了这个时侯,他怎么还能不晓得,那所谓的勾搭不过是人为?
就在他使劲儿的转着脑袋想着自己要怎么做才能符合他当下的利益时:是将计就计,直接就和杨家那丫头脱离了关系,还是,站出来,主动澄清这件事情,把他家,他娘给摘出去?要是后者的话,这门亲事,可就真的要落到自己头上了啊,就在他左右犹豫拿不定主意时,出门去办事的小厮一路跑着回来,和他说了周杨氏去杨家闹事,然后,杨家那位都以为死在外头的杨家老大出面的事儿。
周泽轩一听这话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不过在客栈里犹豫了那么一下,他便抬脚朝着杨家在镇上的院子走了过去。
之前的几天他看似在客栈里什么都没做,但却把该打听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个一清二楚。
比如:杨家的事情,以及杨长英母子几人现在的境况。
还有杨长英在镇上租的院子。
他都打探了出来。
甚至,他还悄悄的在远处看到过杨长英一面。
不过当时杨长英走的飞快,好像是有什么事情似的,手里拎着药包,他也不过是远远看了一眼罢了。
走到杨家,周泽轩在那样的情况下直接就拿定了主意。
这门婚事儿,得认!
即然要认,那他自然就得拿出自己的态度,在他以为,自己次日亲自带着大夫过来,做足了姿态,给足了杨长英的面子,在周泽轩看来,杨长英哪怕还恼着以前他娘,他家里人的那些事情,但是,她是个聪明的人,聪明的人自然会懂得如何选择,权衡,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杨长英会不认他——自己现在可不是以前的傻小子了啊。
虽然不是家财万贯,但他也敢说一声,在这县里他都能排的上名。
只是,之前所有的猜测在杨长英这淡淡一瞥的眸子里消泯:杨长英的眼睛虽然是带着笑,但是,她的眼神太平静,平静到让他觉得疏离、漠然!周泽轩的心头一跳,他下意识的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刘氏,脑中飞快的转了一下,转身对着刘氏躬身一礼,“岳母,小婿能否给阿英说几句话?”
“啊,好好好,英子,你们两个好好说,不许使性子啊。”
要说以前的女儿,刘氏那是半点不担心什么的。
可是现在这个……
刘氏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把握啊。
一言不合,她再把周家这小子给踹了?
暗中对着杨长英使了个眼色,警告她不得任性,刘氏方提着一颗心回了内室。
周泽轩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不禁暗自揣测了起来。
这个家里,当家的竟然是杨长英?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奇怪,不过,转而想到自己之前打探出来的那些事情,他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了起来,看着刘氏朝着内室走了进去,周泽轩也不急着走了,脚步顿下,他朝着杨长英微微一笑,“杨姑娘,你好像很不想看到我?”话虽然是问话,但周泽轩的眼神却是充满了笃定,他用眼神在告诉杨长英,他说的,是肯定句。
杨长英勾了勾唇,上下打量他两眼,侧了下头,“怎么,不是娘子了?”之前的时侯,他娘子长娘子短,岳父岳母叫的亲热至极,这才不过是隔天呢,她娘才进里头屋子,这厮就改成了杨姑娘……杨长英挑高了眉,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我之前还在心里想,周公子是真心想挽回这门亲呢,还是不过是做秀,现在看来,呵呵,倒是我想多了呀。”
“做秀是什么?”周泽轩看着杨长英,疑惑的问。
倒是忘了这里是古代。
杨长英低低一笑,她看着周泽轩抿了抿唇,“就是演戏。”
“你在说我是戏子?”周泽轩的眼神有些不悦,他看着杨长英,眼里多了几分指责。
自己可是她的夫君!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那也是夫君啊。
一个女子,怎么可能说自己的夫君是戏子?
他咪了咪眼,看了眼杨长英,想张嘴说点什么,不过想到之前自己打听来的那些事情,周泽轩把滚到舌尖儿的话给咽了下去——
自己多年不在家。
她娘家又是那个样子的。
还有自己家这些人……
现在她不认自己,生他的气,明讽暗刺什么的,也是正常。
这么一想,他便缓了下自己的情绪,淡淡的看了眼杨长英,“以前的事情是我思虑不周,害你受了委屈,我也已经道了歉,你且放心,我即是认下了这门婚事,日后自不会委屈你……”顿了下,他又若有所指般的垂眸道,“你家里头的事情自然就是我的事。”说到这里他又怕杨长英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索性便道,“岳母和同弟是你的亲人,我不会不管的。”
杨长英看着他,慢慢的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明媚,璀璨,如同徐徐绽放的花儿,初时不显眼,到了后来,耀眼极了。
就在周泽轩眼神被她的笑吸引了两分,正在想着自家这个小娘子笑的真好看,又暗道,她这样的对着我笑,可是答应或是默认了我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时,杨长英的笑一下子收了回去,她看着他,神色淡淡,眉眼里是他早在一开始便感受到的疏离、隔阂,这样甚至有几分漠然的眼神看的周泽轩心头一跳,他不知怎的,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刚才的笑真的很好看。”
杨长英嗯哼了两声,直接对着他开口道,“不瞒周公子所说,我不想耽搁你的时间,周家这门婚事,我是绝不会再认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泽轩看了眼杨长英,心里有些拿不准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在闹性子,不过,不管怎样,他却是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杨姑娘,我知道让你马上原谅我是不可能的,但是咱们再怎么说也是明媒正娶的夫妻,我早上过来之前已经拜会过岳父,他老人家已经同意了咱们的事情,便是岳母也是不会反对的吧,你若是还生气,咱们便等你消了气再说……”
杨长英看了眼周泽轩,吃的一声笑,“你哪只眼看到杨平程能做我的主?”
“你怎么能直呼父母的名讳?”这在土生圭长的周泽轩眼里是大逆不道的,是不对的,他拧了眉头,看着杨长英出声道,“阿英,以后切不可再这样了,为人子女者,需得谨记孝字当先,对父母更是要恭之敬之,孝之……”他对着杨长英吧啦吧啦的一通说教,杨长英一开始还笑盈盈的听着,等到了后来,她小手掩嘴打了个呵欠,坐在椅子上咪了眼昏昏欲睡了起来。
周泽轩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直到发现杨长英坐在那里好像要睡不睡的,嘴角抽了抽,最后,索性便收了声,但在心里却是更加确定了杨长英绝非是一般由着人随意摆布的性子,看着这样的杨长英,周泽轩一来有些好奇,这性子是怎么养成的啊,若是早在他家时她便是这般倔强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会在自己家里待上好几年?
难道说,之前她的本性一直收敛着么?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便自己摇了头,不可能的,她收敛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在他家可是好几年。
那种日子他听了都想着皱眉头的。
她要是有这样的性子,绝对撑不住的。
那么说来,就是从离开他家之后改的性子?
老人不都说么,每逢生死大变时,人的性情难免会有大变,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变吗?
周泽轩一时间倒是有些拿不准主意了起来。
不过,不管怎样,现在的他是不可能和杨长英解除这门亲事的,他对着杨长英轻轻一笑,“不管怎样,咱们即是夫妻,你只管记着这一点就是了,日后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只管派人去这家客栈找我——”
杨长英长长的打了个呵欠,咪了眼看向周泽轩,“我和你说了,我是一定要退亲的,还有,以后你要是想去前河村的杨家,只管你自己去,不许打着我的名义,那个男人,还有那里的一家人,谁也不能做得了我的主。”她话在这里停下,看着周泽轩的眼神多了抹愤怒,不过却是一闪而过,清冷带着讥讽的声音响起来,“周泽轩,你们男人都爱这样自大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姐不想和你玩了,赶紧哪边凉快去哪边,还有,你是个男人的话就痛快点,咱们去解了这婚书。”
杨长英本是想着利用周泽轩不在家,让杨平程讨个巧,县太爷瞧在杨平程的份上,也会睁只睁闭只眼的把她们两人的婚书给销了,可是现在,周泽轩回来了,不但是回来,还衣锦还乡啊,以着昨天这厮在县太爷面前的表现,不光是杨平程动了心,便是陈县令那只狐狸,怕也是会在心里另外琢磨点什么心思吧?
杨长英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暗自揉了揉眉心,看来,解决周家的事情得另外想办法了啊。
“你是真这么想的?”周泽轩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嫌弃啊,他看着杨长英,眼神里多了点怒意,“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得了吧,是我配不上你,这样总可以了吧?”杨长英说的极是敷衍,那语气里头的散漫和随意听的周泽轩额头上的青筋都突突直跳,最终,宽大袍袖下的双手紧紧的握起来,又松开,他也只是深吸了口气,缓和了下脸上的神色,他对着杨长英开口道,“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不和你多说,这段时间我会让大夫每天过来给同弟看诊,还有,我之前已经请人去买吃食物件,晚会会送过来的。”
周轩泽的话在这里停了一下,双眼看向了杨长英。
自己给她想的这般周到了。
她应该会感动吧?
最起码的,也该有那么一丝的感激或是开心、高兴什么的吧?
可惜,他再一次的失望了。
杨长英只是对着他摆手,“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你即然不信,非觉得我是说假话,是在生气,要玩什么欲拒还迎的,即然是这样,那也就由得你了。不过,你这次帮你娘翻了案,下次呢,可要记得看好她,现在的我,可不是以前由着她随手拿捏的杨长英!”她看着周泽轩还要说话,杨长英打了个呵欠,“行了你赶紧的走吧,昨晚没睡好,困死我了,要去补觉。”
她这话听的周泽轩却是眼眸一咪。
没睡好?
还没等他脑子里的想法转过来呢,门外一道人影嗖的一下闪了进来,一下子就扑到杨长英的身上,抱住了了她的手,“你去哪了,我找了半天找不到,昨晚你答应我的,今天要陪我,你耍赖……”阿傻整个人都要把杨长英给抱起来了,他也不管屋子里有没有人,嘟着嘴,晃着杨长英的手臂,一脸的委屈,“你撒谎,我醒来就不见你人了……长鼻子……”
这是杨长英以前给他和杨长同讲故事时说的话。
——谁若是撒了谎,谁的鼻子就会长长。
杨长英没想到他忘了那么多的事情,独独却记得了自己所说的几句话!
心底升起一股的暖意,她笑着拍了拍阿傻的手,“我这不是有事么,客人在呢,不可以无礼,你乖啊,去看看同子在做什么,和他去玩会,我一会就去找你们啊。”她看着阿傻,知道自己心里虽然没把他放到和杨长同以及刘氏相同的地位,但多少却是有了感情,再想到他的病情,杨长英的眼神里便多了抹怜悯,只是这份怜悯却看的一旁的周泽轩刺眼极了。
他再也忍不住,可发火却不是他现在想做的,只能一声轻咳打断她们两人,他若有所思的眼神在阿傻身上一闪而过,眉眼里带着一抹疑惑,“阿英,这位公子是——”昨天的时侯他就看到了阿傻的存在,同时也看到他和杨长英两人之间亲密的动作,只是当时他一心想着把自己亲娘从那场事件里摘出去,而且,他也不觉得一个傻子会是他的威胁。
回去之后他就着人仔细调查了阿傻的情况。
结果自然是一无可知的。
当时他也没多想。
刚才一路踏进杨家,他还在心里暗自思量了一番,没看到阿傻的时侯他甚至还在笑自己多心。
说不定杨长英是把他当成孩子来养的?
可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些不是味道了,所以,转身要走的时侯,他的眸子若有若无的在杨长英两人身上扫过去,轻轻一笑,“阿英,我不帮我介绍下这位公子么?”
“他哪里是什么公子,不过是个傻子,你也看到了,他的神智只有几岁,是个孩子呢,我当他是同子一样。”
杨长英说这话倒不是担心周泽轩会多想,和他解释。
主要是她怕周泽轩觉得自己和阿傻太过亲近,瞧着他现在这情景,肯定是暂时不想动自己的。
万一他暗中对着阿傻出手呢?
虽然阿傻有身手,但万一呢?而且,老虎还有打盹的时侯呢。
她就是直觉的不想给阿傻带来半点的危险。
果然,这话一出口,周泽轩眼底的笑意就多了两分:看看,还是在意自己的吧?
不然的话,她为何要与自己解释这么一句?
这样想着的时侯,他的脸色便好看多了,直接无视阿傻,看向杨长英,“阿英不送我出去吗?”
“门在那边,你慢走,不送了啊。”真是的,又不是没长脚,送个毛啊。
周泽轩被这话着实的噎了一下,不过他却发作不得,只能尽量一脸平静的转身,离开。
身后,杨长英的话自屋子里远远的传到他耳侧,“你要是什么时侯想通了,咱们去把那婚书给销了啊。”
院子里的周泽轩听了这话气的紧紧握了下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