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进入了一个宅子,这是北镇商人家里腾出来的,算得上比较豪华。
王子腾穿着便服,给人的感觉很风轻云淡,颇为随意自在。
“东海营备御唐清安,拜见统制大人。”
“起来吧。”
王子腾虽然听出了话中的意思,此人升官了,但并不以为意,而是仔细打量眼前的年轻人。
这枚贾府在落在辽东的“闲子”,连贾敬都夸的一等人才。
对于同辈中的贾敬,王子腾内心颇为复杂。
自己能成为京营节度使,就是贾敬的操作,虽然他也是为了自保,才交出的京营节度使职位。
当年他们四个家族的实际掌舵人,自毁名声困居山庙,以此摆脱必死之局,这等魄力和眼力,王子腾又佩服又忧虑。
忧虑对方仍然不死心,还想要操纵局势,惧他的行为,会不会重新引起皇上的警惕。
王子腾暗自叹了口气。
贾府……太不让人省心了。
“你认为辽东局势必定败坏,安排你到辽东半年了,可改变了想法?”
王子腾压下内心的想法,和颜悦色的问道。
越是大官,对于底层越是温和,所以唐清安并没有意外,认真回复道。
“属下从来没有怀疑过。”
“为什么呢?”
王子腾先是哦的一声,没有轻易评价,而是耐心细问。
“当年辽东军饷七十万,朝廷常会拖欠三季军饷,最多时候有五十万未发。
蛮族统一各部后,辽东大肆扩充军备以待,军饷升至三百万两一年,朝廷三年欠了粮饷四百多万两。
全力以赴准备的萨尔浒之战,结果落成了惨败,我东海堡的军户,从最开始三成上缴,七成自留,变成七成上缴,三成自留。”
听到眼前人报出来的账目,王子腾才正视起眼前人,的确有才能,言之有物抓得住重点。
他这番巡视九边,其中一项任务,就是看能否裁减一些军费下来。
朝廷原来主动把辽饷提高了三倍,就是为了鼓足士气,一口气打败蛮族,解决边患。
第一年从南京户工二部借了五十万两银子,抽运司水衡银八十万,皇上内帑中拨银二十万两,再搜刮从天下库藏积余,总共才集到两百三十万两。
勉强把这一年的辽饷应付了过去。
第三年。
户部以辽饷缺乏,加派田亩,每亩加三里五毫银子,总计得银两百三十一万两。
一家寻常百户,租种十亩田,往常减去租金税赋,一年收获的谷子,打了米后换成银子才不到五两。
要是碰到歉收的年景,甚至只能收获三四两。
这点收获当然不够果腹,因此每年收新谷前,很多人家都是全家饿着肚子,数着米下锅吃饭。
除了农忙的几个月份,劳动力多吃一点,其余人日日饿着肚子才是常态。
至于衣物盐巴等生活用品,不少贫困的农户,全家共用一条裤子下田劳作,或者天亮前光着身子,在田里忙碌不出来,辛苦一天后,再等天黑趁着没人回家。
所以别看每亩只是加了三里五毫银子,导致的后果,则是很多人家,就是欠这几口吃的,撑不下去了饿死人。
王子腾不知道有番薯这个东西,正好可以用来补上这一口差食。
所以眼前人只提到粮饷之事,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知道对方的确眼光精准,知道病症出在何处。
因为随后的萨尔浒之败,朝廷被拖入了破产的绝境,所以的计划都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