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安不以为意。
“我本来就是一普通军户罢了,能有什么才华,不过是将军的厚爱才有了今日,对将军的恩德,末将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朱秀满收起先前的玩笑神情,一脸的认真。
唐清安默默的往前走着,朱秀紧紧的跟上身后。
“未来的规划里,三年后金州镇江将会募兵十万。”
朱秀仔细听着将军的话,不错过一个字,认真的揣摩。
将军大老远的把他从镇江叫回来,他已经有所明悟,关于将会有大调动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他身为一营之总,当然消息更加灵通。
“为何我去年裁军,原因很简单,发展民生振兴财政,朝廷的状况你们身为营总,也都看到了,是指望不上的。”
唐清安知道朱秀可能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讲透彻。
“朝廷如果能指望的上,辽东如何会有今日的局面,我又如何会拖家带口的数百里投奔来金州呢。
我运气好,又有多少运气不好,家破人亡或死在蛮族手里,或饿死在道路上。”
朱秀的话语中,毫无顾忌的指责朝廷。
唐清安点点头。
辽民出身的将领,对朝廷怨念颇深。
大周每年颇量的物资运送辽东,辽东本地的军户,当然首当其冲,被剥析的更狠。
辽东的军户,比陕西的民户还要惨。
如此这般,如果打了胜仗也就罢了,而朝廷却连年大败,又失去辽左。
导致辽民遭了大劫,谁能不怨朝廷呢。
家家户户都有亲人遭难,这份仇恨虽然直面蛮族,也同样迁怒朝廷。
这也是去年开始,唐清安大力提拔辽民出身将领的原因,不只是因为辽民敢战。
不过有些话现在不必说透彻,大家心知肚明才合适,因为不到说破的时机。
“朝廷指望不上,辽民只能自救。
蛮族可以收刮辽民,我身为辽民之将,不但不能学他,还要供养辽民。
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你们这些人的信赖,又如何对得起辽民对我的期望。”
“将军对我等的恩德,几辈子也还不清。”
朱秀感动的说道。
“恩德恩德,我有今日,不也是辽民对我的恩德吗,我们谈不上谁对谁的恩德,不过互相依存,在这大变之局互相搀扶的走下去罢了。”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最高处,前往前就是下山了。
唐清安指了指山脚下,田间劳作的农夫。
“难啊,去年多番的努力,又是裁军,又是扩展商路,而蛮族残暴,逃难的辽民你在镇江也看到了。
如此下来,还是连半数的供给都不够,而朝廷如今连金州五万兵都供养不起。”
“朝廷亿兆之民,如何会供养不起辽东了,不过是朝廷贪污成风,制度败坏罢了。”
朱秀一脸的愤恨。
“是啊。”
唐清安感叹道。
不是朝廷供养不起五万兵,而是朝廷要供养的不只是他一地,且又不是最重要的。
第一个重要的当然是京师,第二个是辽东,今年两广的乱事陷入了尾声,第三个就是陕西了。
陕西的危局,朝堂上有明眼的大臣内心不安,认为乃大动荡之前奏,已经有了不少的奏疏提醒朝廷。
上个月,一名新崛起的政治新星。
他的老熟人,广宁右屯卫卫指挥使司同知韩彬的儿子,都察院试御史韩昊。
韩昊的同科,庶吉士陆仲恒。
上了一封名气颇大的奏疏。
“自古乱亡之祸,不起于四夷,而起于小民。
秦之强盛,兼并六国,卒之扰乱天下者,非六国也,乃陈胜、吴广一二小民也。
汉之天下,四夷款塞,呼韩来朝,卒之扰乱天下者,非四夷也,乃黄巾等贼一二小民也。
元之天下,灭金灭宋,一统四海,卒之扰乱天下者,非金非宋也,乃韩山童、刘福通一二小民也。”
告诫朝廷大患不在边疆,而在内部之民也。
此子的确有些眼光。
不过又能如何。
历史上在万历末期,同样不少大臣忧虑陕西的民情,纷纷上疏劝诫,不一样没有结果吗。
看到了问题,并不代表能解决问题。
朝廷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能解决辽东之患,不能解决辽东之患,对于朝廷的财政就是一个大洞。
连皇上都和蛮族暗通曲款走私获取利益,回头暗中拉拢势力对抗太上皇,和前明并没啥区别。
前明的山西商人走私后金,背后一样是勋贵和太监,还有官员的影子。
不过是换了个人罢了,更加的过分。
根据三弟打听回来的消息,陕西已经不是人呆的地界。
百姓流离失所,流贼劫掠乡村,出没无常,为地方患,官府闭门不理,只驱赶别处。
这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了?
唐清安冷哼一声。
在过几年,不知道是王二呢,还是陈二呢,又或者谁家的二。
只可惜了陕西之民遭此大劫。
他现在还够不到陕西,不过尽早的恢复辽东,也是为陕西之民缓解一口气,如这般都不能让朝廷回心转意,那也就合该朝廷气数已尽。
至于最后是难民坐天下还是谁主浮沉,且看着吧,唐清安默默数着应该布置哪些后手,为难民出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