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夏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些是她曾经问他的问题,他只是在回答她,可是为什么,她却是满心的震颤与恐惧?
“那年我走投无路,是米老爷子收留了我,教了我一些厨艺。后来我奶奶找到我,送我去了欧洲念书。念书的同时我跟着各色各样的厨师学艺,后来就开了餐厅,一家又一家,不算身家丰厚,也总算衣食无忧了。”
“去年秋天我才回到雅城,因为奶奶说她身体不好。当然我回去之后,她老人家身体好得很,无非也是想要我回去相亲而已。”
他又抽了一口烟,仿佛想起什么愉快的事情了,嘴角忽然多了一抹笑意,可那笑意却实在是浅,风一吹,仿佛就要散了。
米夏的眼眶已经开始红了,哪怕她还是糊里糊涂,可是眼泪却还是渐渐地涌了上来。
“我刚回去的第三天晚上,就在路上捡到了你,喝得很醉,糊里糊涂,张狂恣意。你抱着我亲我,嘴里喊着老公,又哭又笑的……我没忍住。第二天你醒来就跑了,我让人去查你,慢慢地知道你这几年在哪里生活,在哪里上学,也慢慢地知道你喜欢一个叫傅景初的男人。那天晚上,你嘴里喊着的老公,原来是他。”
米夏猛地站起身来,有些张皇地退了一步,却一下子撞到身后的阳台门上,后脑重重地磕了一下,可是她竟不觉得疼。
“我曾经想,你不就是喜欢另一个男人么?喜欢能有多长久?渐渐地也不就能忘了?”乔慕津依旧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看着远方,“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爱一个是这么不容易,而你这么固执地爱着他,却还要强迫自己忘了他,转而来爱我,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米夏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终于知道自己脑子里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那么可怕的事,却又是实实在在要发生的事——
“米夏。”他嗓音清淡地喊着她的名字,“回去找傅景初吧。有些东西该是谁就是谁的,谁也勉强不来。就算勉强来了,也没意思。”
“不……”米夏终于开了口,声音竟是颤抖的,连自己都差点听不清。她忽然一下子扑上前来,从伸手紧紧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背心,“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要继续爱傅景初!我没有要跟他在一起!我想跟你在一起的!”
“我们能在一起么?”乔慕津没有动,缓缓开口,“我准备了钻戒,邀请了你的父母,只等在婚礼上娶你。可是原来,我却根本没办法娶你。”
“在美国,你的身份,是傅景初的妻子。在你心里,傅景初,是你的老公。”
那个她最害怕的事实,终于就这么硬生生地剥落呈现,米夏身体僵住,终于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不是的,不是的……”她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呜咽,却再也说不出一句有力道的话。
她是傅景初的妻子,在美国,她和傅景初是法律认可的夫妻。
这一切,原本只有她和傅景初知道。可是后来,傅景初忘记了,景澄知道了,而现在,乔慕津也知道。
在那些网上能搜到的资料上,傅景初的身份是雅城望族傅家嫡系年纪最小的孙子,天才钢琴家,心无旁骛,载誉无数;“钢琴王子”“国民男神”“雅城女人最想嫁的男人前三”,是他在大众心目中的定位。
而此前米夏所认识的傅景初,却仅仅是一个英俊男人。她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只知道他有着温暖干净的笑容,温文、幽默,跟她的性格和心灵都无比契合。
他们认识之后在一起的那三天,是无比美妙的日子。
三天。米夏认识傅景初只有三天,然后他向她求婚,她就把自己嫁给了他。
拉斯维加斯,一个最容易结婚的地方。不需要婚礼,不需要仪式,甚至连婚纱都不需要,两个人说着笑着,就成了一双。
那是被傅景初遗忘的过去,也是被她深藏在心底的过去。
她本以为过去就是过去,她甚至都答应了乔慕津的求婚,可是为什么……
乔慕津拉开米夏的手,缓缓站起身来,低头看她。
米夏泪眼迷蒙,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见他的声音,一如方才,沉静苍凉。
“回去告诉他,你是他的妻子,那些他遗忘了的过去,也该由他负起责任。包括爱你。”
(九头鸟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