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望舒一下子站起来,说话也结巴了。
“什么这这这的,要是播出去了,还不得罚你个几百块?”
“好吧,算你说对了。还有一样你给我算算。”
秦望舒走进圣林,四下望了一圈,见周围没人,嘴巴趴到圣林耳边。
“你再算算,我今天的胸罩是什么颜色?”
因为圣林始终坐着,秦望舒站着,一靠近,她的胸几乎就触到了圣林的鼻尖,一道深沟明显可见。
圣林有些后悔了。
算内裤颜色,一是想显摆一下本事,二是想让秦望舒吃惊一下,可实际上,却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这个还真没算出来,不说这个了,说一下新闻的事吧。”
圣林赶紧转移话题。
胸罩的颜色,如果从大六壬的课象上看,是可以算出来的。只是圣林觉得有些过于暧昧,回避了这个话题。
“不用讨论了,刚才导播通知,你那稿子,让总监给毙了,不播了。”
“怎么说不播就不播了,好几条人命啊。当官儿的一句话就不播了,不揭露真相,不讲真话,整天风花雪月的,难怪电视越来越没人看了。我找总监去!”
望着圣林的背影,秦望舒知道劝也没用,就由他去了。
她知道,为了这则新闻,圣林付出了很大精力和很多心血。
她知道,圣林说得没错,在网络的冲击下,象电视这样的传统媒体逐渐式微。
但她不知道,这次新闻被毙,是有人在幕后操纵的结果。
她也不知道,这是一个巨大阴谋的一部分。
她还不知道,就因为这件事,把她也卷进了这场阴谋之中,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更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件事,钩沉出了八百年前的宫廷政变,国家战争,王朝兴替、部落迁徙、开疆辟土……。
那场八百年钱的恩怨情仇,又穿越时空,延续至今,引发了一场波澜壮阔的大戏。
“傻瓜,我今天根本就没戴胸罩。”
秦望舒望着圣林的背影,呢喃着,款款向演播室走去。
在新闻部主任赵士印和总监周群那里,圣林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稿子被毙,已成定局。
他们的理由很充分,如果按着圣林稿子的基调播出,会影响兴阳的形象,引起商家的反感,使外来投资者丧失对兴阳的信心。
这个理由非常牵强,圣林都懒得一驳了。
圣林虽然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毕竟电视台不是他圣家开的,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开车出了电视台,边在街上边转悠,边琢磨怎么跟那几个矿难家属和被碾死的老王头的儿子交代。
当初采访时,他可是跟人家拍了胸脯说要上电视,为他们讨回公道的。
正在他为难之际,一个死难矿工的妻子——张妮妮来电话,说不用再曝光了,他们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圣林感到很纳闷儿,当初张妮妮可是态度最坚决的,何以一夜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大变化?是不是又受到什么压力了?
反正没事儿,去看看再说。
一到张妮妮家的院子,圣林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院墙被扒开了一截,窗户上的玻璃全碎了,张妮妮正在收拾满地的碎玻璃,几个男人正在安装玻璃。
一见圣林,张妮妮的泪水就流了下来。把圣林让进屋里,讲述了事情经过。
昨天晚上,来了20多个人,开着铲车,来到院子就把墙给扒了,门窗玻璃全给砸碎了,之后扬长而去。
其他几家的遭遇,也与此相似。
到警察署报案,也始终没来一个警察。
今天一大早,矿上来人,说一家再给20万金币,家属不能再告状,也不再找媒体曝光。就此了结此事。
否则,20万金币不给,也不敢保证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现在,几家已经和矿里签了协议,希望圣记者不要再曝光了。
圣林默默地开车走了,心道:那边干预电视台,这边恩威并济,软硬兼施。几个矿工家属,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好在事情还没有做绝,总算多给了20万,加上原来的20万,一条人命40万,比起其他地方,这个数已经不少了。
家属都认了,稿子也毙了,我又何必多事呢?
正寻思间,老王头的儿子王坤打来电话,希望圣林到家里来一趟。
正好顺路,圣林就来到王家。
王坤虽然是个才参加工作2年的教师,却也觉得自己把当今的世道看了个明白。
二中是兴阳的名校,想进这样的学校工作,不给校长送个十万八万的,想都别想。现在开发商答应多给30万,再给一套房子,这样加起来,赔偿也将近200万了。
有了房子,再给校长送去10万,就可以把女朋友从乡下中学调到二中,明年房子下来,就可以结婚了,再也不用象其他同事那样,每个月都得勒紧腰带还房贷了。
虽然这么做似乎有点儿对不起父亲,可正如那两位调解的警察说的那样,把凶手送到监狱里又能怎么样呢,也许自己一分钱也得不到。
父亲的最大愿望就是自己幸福,希望早日抱孙子,现在,终于有机会实现父亲的愿望了,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今天早上,他把自己当初拍下的父亲被碾死的视频交给了金志柏,达成了现在的协议。
尽管自己说过要把视频交个圣林,现在食言了。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与我唾手可得的幸福相比,所谓的公平正义,毕竟是很遥远的事。
在王坤的遮遮掩掩、吞吞吐吐中,圣林总算是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如果说圣林对张妮妮那几个矿难家属感到失望的话,对王坤则是感到实实在在的悲哀了。
尽管他知道王坤是真诚的,但仍然坚决地拒绝了他的礼物。圣林觉得,那瓶里装的不是红酒,而是老王头的血。
虽然他在战场上见惯了血,但从来没想过要把它喝进自己的肚子里去。
这么明显的一起故意杀人案,就戏剧性地变成了一场事故,达成了和解,凶手就这样轻轻地被放过了。
看来,这天泉果然背景深厚,韩楚卫果然手眼通天。
就是那黑老大金志柏,也算得上是深沉老辣,手腕灵活之人了。
郁闷中,圣林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想在自己的博客上写些什么,可又一时不知从何写起。
干脆也不多想,从上次被毙的关于兴阳炒房、炒矿、桃花沟沉陷区的稿子,到这次矿难,拆迁工地铲车碾死人事件,再到家属的态度等等,随随便便写开去。
对警察署不出警,警察和稀泥,开发商和拆迁公司互相勾结、威胁恐吓,相关部门不作为,对沉陷区不管不问等,表达不满。
洋洋洒洒写了3000来字,隐去城市、公司、地名和当事人的真实姓名,写完也不检查,就在自己的博客上发了出去。
关上电脑,觉得心情好了一些,下楼开车回家陪爷爷吃午饭。直到下午三点多,才回电视台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