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上糊着劣质的窗户纸,从中透过几丝昏暗的光来,秦陌静静地看了半晌,垂下视线对着还在啜泣的曲水道。
“我这手怕是好不了了。我听说你在老家还有个哥哥,这匣子里的钱你拿一半走,回乡去找个人嫁了好好过日子,强过以后跟着我这个废人。”
秦陌的语气中满是对自己的厌弃,曲水猛地抬起头来,她一双和秦陌有三分相似的眼睛中此时满是惊恐,她拼命地摇着头:“小姐,我哪里也不去,您不要赶我走!”
秦陌极淡地笑了:“你年纪还小,还有大把的好时光,不必浪费在我身上。”
听秦陌如此说,曲水的眼神瞬间从不知所措变得决绝,她猛地站了起来,发狠道:“我和流觞从小跟着您,流觞已经死了,如果您不要我,我现在就撞死在这里!”
秦陌看着她,忽然红了眼眶。
“傻丫头,我只是怕你以后跟着我吃苦。”
曲水见她表情松动,这才扑倒在她床前,哭道:“我不怕吃苦!这满府上下都是一些豺狼虎豹,你还受着伤,我要是走了,只怕你更会被他们吃得骨头都不剩!”
主仆二人正伤情间,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动。
曲水赶紧擦干眼泪,对秦陌道:“我去瞧瞧。”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曲水又重新折身进来,一张俏丽的脸上满是愤愤不平之色。
“怎么了?”秦陌不解地问道。
曲水还未来得及回答,就见迎面走进来两个婆子。
她们一人抱着一床蔷薇粉绣缠枝纹的锦被,一人抱着一顶油绿色杭稠帷帐,见秦陌此时已经醒了,短暂的错愕过后,满脸堆笑道:“真是菩萨保佑,咱们夫人和小姐您真是心有灵犀呢,知道您醒了特意让我们过来给您添添喜气。”
那婆子说着在秦陌面前将那床锦被和帷帐铺摊开来,用手细细地抚着上面的纹路道:“这是在秀芳斋订制的呢,这么好的苏绣和杭稠,七小姐您可要爱惜着用呀!”
另一个婆子接道:“就是,将军不日就要回府,让他看到你这么一副寒酸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夫人欺负了你!”
她说着眼神在秦陌的屋里转了一圈,然后翻了个白眼,一脸十分看不上的样子。
曲水气得就要上前跟她理论,秦陌暗暗朝她使了个眼色。
秦陌淡淡道:“如此,就麻烦二位妈妈回去替我谢过夫人,牢她费心了。”
两个婆子一倨一恭地走了,院子的声响却还是还没有停。
曲水忿忿解释道:“外面这是大夫人派来的人在修葺院子呢!我还道这大夫人怎么良心发现,又是来送东西又是翻修院子呢,原来是将军要回来了,担心将军又要叱责她苛待你啊!”
曲水说着气得将那两个婆子刚才送来的东西丢到了窗前的矮塌上,入手却觉得不对劲。
她们之前在松安,虽说是被驱赶,但自从秦陌卖了梨雾白手头富裕之后,在吃穿用度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们。加上松安地处要塞,商业繁华,这几年是见惯了好东西的。
所以那床锦被曲水只一过手就发现了异样。
她凑近窗前,对着光细细一看,气得脸都红了。
秦陌问道:“怎么了?”
曲水抱着被子走到她跟前指给她看:“小姐你看,这锦被看起来水光油滑,却不是用丝绸织成的,也不知道什么料子,看起来和丝绸差不多,摸上去却毛啦啦的十分扎手。这大夫人果然面苦心更苦!”
不只如此,秦陌弯腰闻了闻,浓烈的熏香之下却隐隐透出一阵阵刺鼻的味道。
这染色的颜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盖久了只怕性命堪忧,这大夫人只怕是将之前被秦煜训斥的那笔账连本带利的都算在了她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