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威胁意味十足的话,但他说起来却轻飘飘的,如同谈笑一般,正因如此,才显出了从梦魇中锤炼出的冷血和恐怖。
“只可惜,”他抬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有些苦恼,“现在出现了一些不可抗力……副本由a变成了ss,是你做的吧?”
用的是疑问句,可语气却很笃定。
温简言不置可否。
对方也不在意,继续往下说:
“所以……你瞧,因为你的缘故,我本来能直接顺利通关的,可现在还必须得考虑升学问题,否则就会直接被抹杀,而我选择的这条社团线,已经显现出疲态了。”
更糟糕的是,现在又进来几个搅局的。
泥瓦匠的出现,是他完全没预料到的,这家伙的恐怖之处他十分了解,也正因如此,他们之前在户外实践课程中的行动备受制约,完全没有得到足够数量的徽章。
想到这里,狐狸眼男人的神情微微阴沉下来。
“所以,很可惜,在你死之前,还需要帮我从你队友身上拿走他们的徽章,并且把它们交给我。”
温简言挑起一边的眉毛:“你为什么不去做?”
“我才不会蠢到去碰一个昏迷不醒的前十。”
狐狸眼男人轻嗤一声。
在面对一位前十的时候,即便对方看上去已然昏迷,也不能放下警惕随意触碰,就连补刀都可能危险重重。
这次之所以他们能成功制住橘子糖,一方面是因为队伍之中的“大脑”已经离开,而另一方面也是有了一定的运气因素。
温简言不动声色:“那我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必须这么做,”男人垂下手,掌心里出现了圆月般细长弯曲的弯刀,他笑着说,“我会保证让你的死亡快速无痛,像是死神的亲吻一样,毕竟,我很擅长让它演变成刚才所叙的一切反义词。”
“好吧。”
温简言叹了口气,摊了摊手,“看上去我没有选择啊。”
看样子,他这是准备配合了。
“不过,”温简言忽然话锋一转,“你知道为什么我站在这里跟你聊了这么久吗?”
“……”
狐狸眼男人眯起双眼,谨慎地端详着他,没立刻回答。
忽然,他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一瞬:“小心!!!”
他的话来的还是太迟了。
身边一名队友呆呆地望着他,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在他发出声音之前,脖颈的前方就缓缓裂开一道血线。
“呲——”
黑红色的鲜血喷溅而出。
而在他死去的瞬间,原本困着温简言左脚的圆形光柱陡然消失不见。
一道鬼魅般的、天真至极的声音响起:
“因为他在替我争取时间呀。”
只听“噗”的一声,渐渐失温的尸体如同一口布口袋,倒在了地上,露出了后方灿烂微笑着的少女。
下一秒。只听一声锐器的铮鸣,伴随着利刃裹挟的寒光闪过,橘子糖犹如一道幽魂般飘来,手中接近半人多高的生锈大刀带着刺鼻的血腥味当头压来,和狐狸眼男人手中的圆月弯刀相撞,发出刺耳尖锐的金属鸣响。
兵器相撞不过短短半秒,就乍然分开。
狐狸眼男人退至数米开外,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但额角却已经渗出了冷汗:“没想到啊,都这样了你居然还能脱困,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看穿了吗?……前十果然不一般。”
“看穿?那到没有。”少女歪了下脑袋,眼底跃动着残忍而天真的笑意,最终酿成了猩红的血光。
她对自己的缺点毫不避讳。
“我脑子没那么好啦。”
对方一怔:“那你……”
“看来你的功课还没有做全。”
她将那柄沉重的锈刀抗在肩膀上,偌大的刀身和她过分纤细的身体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压垮似的。
橘子糖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最终只剩下一片漠然。
她面无表情地说:
“我不会相信一个叛徒。”
黄鼠狼是背叛者。
从被打上这个标签的瞬间,他就已经上了她的死亡名单。
从这一刻开始,他说的每句话都不可信,他做的每件事都别有用心,除死之外,毫无转圜。
狐狸眼男人站直起身子,看了眼自己同伴的尸体,似乎有些感慨:“如果刚刚你冲的是我的话,我或许已经死了,不过你似乎更想让自己的队友脱困。”
眨眼间,男人掌心中的圆月刀已经消失不见了,而他整个人也开始一点点地变得透明起来。
他笑着说:“很可惜,你已经错过杀死我的最好机会了。”
“不过,也谢谢你帮我解决问题,少了一个人,徽章就更好分了。”
男人扫了眼温简言,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后会有期。”
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人就像是烟雾一样消融进了黑暗中。
而除他以外的另外一人,则早已趁这个机会使用道具溜走了。
伴随着两人的离开,教室内传来了几声闷哼。
温简言扭头看去。
是苏成他们几个。
显然,在罪魁祸首消失之后,他们也就自然自动苏醒过来了。
刚刚醒来,他们似乎还仍然有些懵,并没有弄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了温简言。
苏成猛地起身:“你——”
温简言:“是的,我回来了!”
他长叹一口气,似乎有一肚子苦水:“你们不知道我在这段时间内遇到了多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只见云碧蓝面无表情地起身,然后……“邦”地给了他一个头槌。
温简言龇牙咧嘴,但他也自知理亏,怂得一个劲后退:
“这,这,这真不是我故意不归队!哎哎哎,别过来,我真不敢了……”
所幸的是,在一个头槌之后,云碧蓝就被旁边的田野和卫城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阻止了一场针对自家队长的暴力事件。
橘子糖的刀已经不知何时收了回去,抱着胳膊笑嘻嘻地看热闹,不过,她的余光扫过了正准备偷溜的黄鼠狼,脸上的笑意中离开掺杂了上了些许戾气。
黄鼠狼还没有来得及跑出两步,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某种无形的重压摁下,死死地砸在了地上,像之前那次一样动弹不得。
他惨白着脸,颤抖着,艰难地稍微抬起一点头,在狭窄的视线范围内,看到一双属于少女的脚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对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原本甜美的声线此刻听在他耳朵里,却好似地狱魔音,恐怖至极。
黄鼠狼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所有的声音却堵在了自己的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
忽然,青年柔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等一下。”
“……!”黄鼠狼一怔,艰难地转动眼球,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是温简言。
视线里,少女的双脚也不再向前走去。
对方喜怒不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怎么?你不会这次还要阻止我吧?”
“对。”
另外一道脚步声走了过来。
沉稳,平和。
是温简言。
眼泪蓄积在黄鼠狼的眼眶里,要落不落,他此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谢谢你……谢谢你!只要这次饶我一命,我、我发誓,我以后——”
“就这样杀了多浪费呀。”
青年的声音仍旧柔和。
黄鼠狼的声音陡然卡在了喉咙里。
温简言在橘子糖的身边站定,垂下眼,打量着地上的男人,再度微笑起来:“拿走他身上的徽章,等到今晚十二点。”
在男人颤抖着翻起来的、布满血丝的眼球中,青年的面孔仍旧俊秀温和,如春风般和煦无害。
“我们正好缺个人做实验……看看如果一个社团成员一个徽章都没有了,究竟会遇到什么。”
橘子糖先是一怔,然后笑逐颜开:
“好主意!”
闻言,黄鼠狼再一次剧烈的、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比起刚才橘子糖威胁要杀害他时还要剧烈,眼底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恐惧,几乎撕心裂肺地叫出声,但是,喉咙里才刚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橘子糖无情地踩在了脊背上,骨头发出“咔嚓”的断裂声:
“闭嘴!”
黄鼠狼翻着白眼,险些晕过去。
橘子糖向着其他人招招手:“都修整好了吗?过来,帮我把人捆起来!”
温简言微笑着,退到了后方。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了。
伴随着铃声落下,原本笼罩着走廊之中的黑暗开始一点点消散,很快就消失的毫无踪影。
温简言靠在墙壁上,活动着自己的手腕,注视着其他几人将黄鼠狼捆起来。
他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的虎口处。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枚青黑色牙印的颜色再一次加深,昨天晚上本来已经几乎看不太清楚的牙齿痕迹再一次清晰可见,皮肤下方青紫色的血管纹路凸出,看着十分触目惊心。
“……”
听着不远处闹哄哄的声音,温简言眼睫颤了一下。
昨天晚上在社团招新处,他没有被找到,是因为在那一天的次数已经被使用过了。
显然,随着时间推移,这个“印记”正在逐渐重新复苏。
等到它完全复苏,社团的老师和学生就能直接找到他。
温简言深吸一口气,将手放下。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