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的声音极轻,将她的回忆拉了回来,她醒来时泪还挂在眼角,不过现下早已干了,一双凄凉的美目似含着雾气,只是那眼眶看着红红的。
她闭上眼眸再重新睁开,婢女粉扑扑的小脸映在她的面前。
“浣玉”
阮卿颦眉唤她,那婢女便堆着笑意应答。
铺天盖地,痛苦的回忆渐渐回笼,她的声音不再嘶哑,柔和如初,没有被逼着灌进喉咙的银水与金汁,琵琶骨没有被钉着无数铁钉的痛感,脚踝处甚至干净细腻的没有一丝伤口。
她怔愣片刻,清泪如铅水,砸在白净的衣袍上泛开了花。
“姑娘怎的哭了起来,许是冷到了?”
婢女心疼着,忙不迭走上前将阮卿眼角的泪珠拂了去,替她将衣袍上的领子笼了笼,又贴近了手炉看凉了没有。
看着神色紧张的浣玉,阮卿只觉鼻尖眼眶一阵发酸,压住她的小手良久扯出笑意道:“浣玉,你别忙活了,我不冷,方才做了噩梦,许是吓到了。”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搦搦细腰万种风情。
阮卿终于两眼淡然,这才见婢女的神色松了松,将小手缓缓抽了回去。
“姑娘今日睡得沉些,做了什么噩梦,讲给奴婢听听,也好让奴婢帮着排解排解,若有什么恶鬼的要捉弄姑娘,奴婢定冲在前头用粪叉子将它叉了去,让它晓得奴婢的厉害,日后定不敢再吓姑娘了。”
浣玉十五六岁的年纪,杏眼粉腮,叉着腰看着极是讨喜,阮卿心下一暖不由掩面轻笑了几声,眼中若隐若现的雾气慢慢褪去,眼前一片清明。
母亲因难产去世,自己少了许多照拂,青梅竹马的顾珩错娶了自己的二妹妹阮娉婷,导致自己被掳走成为了叫花子,最后死在顾珩与阮娉婷的大婚之夜,原以为她的命就此终结,所幸,她重生了,即使身染沉疴。
可她有了一次机会重生活着,就不必再这般浑浑噩噩的。
阮卿低头浅笑,点了点浣玉的额头,她道:“你呀,你胆子向来是小的,若真遇见了恶鬼,恐怕要躲在我后面怕的不行呢。”
浣玉环抱双手充满底气回道:“姑娘又是在小看奴婢了,若真是有恶鬼要伤害姑娘,奴婢就是死都会保护您的,让它们不敢接近您分毫。”
“姑娘放心吧,奴婢定会好生护着您的。”
浣玉鼓着小小的腮帮子,让阮卿的心头不禁一颤。
火炉上的雪梨汤翻滚着,渐渐升起了一团水汽,就好像浣玉勇敢贴心的秉性,前世里,也不知自己被掳走后,浣玉受了多少委屈。
露华院内霎时变得安静,只有火炉上的雪梨汤不断翻滚着的声音,一声“姐姐”终是让阮卿回过神来。